她的高中开始了。
云华高中算是云华县的世袭高中。
但此世袭非彼世袭,云华高中的世袭制,只是因为尽管分数线很低,但仍然很少有外县的孩子愿意考到这里来。
对于生在此地方的人来说,云华县实在算不上一个县城。一线城市日新月异,二线城市节节高升,三线城市依流平进,而四线城市蜗牛布行。
云华就是那个四线城市。
就像农村的大人想要孩子去大城市读书发展一样,云华县的人也想让自家的孩子离开这里。
人往高处爬,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到达高地,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去到高地。
云华高中是接纳那些摔下来的,或者本就不打算攀爬的家庭的一所学校。
一所一场高考就能筛掉四分之三学生的学校。
其实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只是能考上的太少了。以云华高中的学校资源、教师资历还有教学环境,能在这里考上清华北大堪比大海捞针,几年也难出一位。
江蓠其实不打算读高中的。
她初三最后半学期和家里人坦言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她说老姐和弟弟都在读书,爸爸最近身体又不好,那她就不读高中了,直接去工作,说不定还能省点钱给家里添点生活费。
话音一落,妈妈用一副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江蓠,激动地说了她两个小时,说她真是读书读傻了,现在出去工作谁敢要她?能干些什么?
给人家洗一天碗赚个五十块钱就满意了?
妈妈又讲起她小时候,说他们以前想读书都没钱读,爸爸就是因为家里负担不起没读高中,出来后没工作单位要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做苦力把身体做垮了。
而她小时候饭都吃不上,每天吃红薯,一块肉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后来两个人一起去大城市做生意却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他们还要一边负担他们三姐弟的生活学习开销还要还债。
妈妈说了很多,爸爸也时不时插一句,到后来,他们把姐姐江苧也喊过来一起教育。
他们说就因为你们是穷人家的孩子,所以一定要更努力,他们说你看看过年回去亲戚们看他们的眼神,能给他们长脸的只有你们考一个好大学,他们说以后去工作你们就知道学历有多重要了,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
江蓠低着头,眼神一转就能看到江苧一脸不屑的撇着嘴望向地面。
她也只敢看地面。
尽管父母的话千遍万遍,无不是叮嘱江蓠好好学习,但江蓠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她也曾尝试过把初中那些文词公式单词全部戳进自己脑子,但过一天就忘得差不多了。
后来她开始放弃,开始害怕学习害怕考试。
尽管如此,江蓠还是挺期待高中的,在她看来高中意味着爸妈对她的管束会开始放松,就像现在已经高三的江苧,爸妈就很少管。
只是今年云华的开学和以往不太一样。
“江蓠快看第五排最后,有个帅哥!”
初中的同班同学李诃子摇着江蓠的手臂让她往教室后面看。
她当然知道看什么。
那个人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T恤一边胸口上还印着一排字母,过于简单的搭配在他身上却俊逸不凡。
那个男生像是和教室的其他人不在一个次元,从江蓠的视角看去男生的皮肤白皙,却不显病态,反而有种精致干净的感觉,而且发质看起来很好,日光下乌黑浓密带有光泽。
还有英挺的鼻子和好看的唇形,目若朗星唇红齿白。
坐着的时候也和旁边的男生不一样,身姿挺拔坐姿端正,脸看着很小,肩膀很宽。
与那些长着青春痘或者脸上五官各显神通又或者驼背胖瘦高矮不一的男生来说,他太吸引眼球了。
妥妥的校园漫男主形象。
江蓠第一反应是漫画里的男主角走出来了。
她听到身后的两个男生不满地议论:“皮肤那么白,肯定敷面膜化妆了,一看就是个娘娘腔。”
“肯定是了,那老子得离他远点,被他看上就惨了。”
两个男生的议论声不大,但是身边的人都听得清,李诃子小声“切”了一声:“丑人多作怪。”
他们好像没有听到,还在继续污蔑,揪着男生莫须有的“罪名”,时不时蹦出一句脏话来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
而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五排最后的男生只是不时和旁边的同桌聊一两句话,然后再将视线转向自己手上的书,没有分给盯着他的一众男生女生一个眼神。
笑的时候更好看,牙齿又白又整齐。
直到班主任进教室之后,对于男生此起彼伏的议论才结束。
班主任看起来上了年纪,戴着一副方形眼镜,穿着几何图案衬衫和灰色的西装裤,衬衫下角塞进裤子里,露出来的除了黑色的皮带还有勒出的略鼓起来的肚子。
感觉和江蓠初中时候三十多岁更年期提前的班主任是一家人,一看就是当班主任的模样。
“咳咳。”班主任唐向东审视了一圈教室,用教案本的一角敲了敲讲台,然后清清嗓子:“都安静坐好了,我先点名,点到名字的站起来一下我认认脸。”
随即抬起自己手上拿着的一张纸,扶了扶眼镜开始点名。
“陆南星”。
“到。”
五排最后那个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
声音也很好听,少年朝气蓬勃的爽朗中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磁性。
唐向东抬眸看向陆南星,上下打量了几秒后点点头:“坐下吧。”他又看向手中的纸:“谢决明。”
“到。”前排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这种点名一般都是按照中考成绩排名来的,众人心照不宣,陆南星第一个被点名,说明至少在班上,中考成绩他排第一。
江蓠的名次在中游,后面还跟了不少同学,她安下心,尽管她不喜欢学习,但是也不想在班级倒数。
唐向点完名字,伸手从桌上一摸,好像没有摸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