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聚餐,乐残月与阙晓风都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有同学来敬酒的时候,点头微笑或者“嗯”、“谢谢”几句客套的话语,似乎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又邀约着去K歌,另一部分则邀约着去惜缘咖啡屋小坐,聊聊知心话。
乐残月拉了拉正在安排各种事项的秦超然,低声说:“我得回去了,明天还得出远门,东西都还没收拾。”
秦超然鄙视了她一眼:“承认一下自己怂就那么难?”
乐残月不语,一脸乞求地看着他,他打了一个抖,咝了一声:“这样看着我碜得慌,回吧回吧!”
大家都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没多拦她,在酒店门口彼此说着再会,就看似潇洒的离开了。只有秦超然知道,她在躲阙晓风。
喝了小几口的乐残月,告别众人,一个人穿过马路,向自己家的方向前行。一路上灯红酒绿,浮华遍地,这些热闹与繁华,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心底里那张熟悉的面孔,今天真切地放在自己的旁边,她却不敢看一眼,四年的大学生活,两个人在一个城市里彼此猜忌而憋屈地活着,论不了对错,只是谁也不愿意主动,看着一年又一年的青春被白白的抛洒,空留惆怅和怨怼。
阙晓风在乐残月刚刚离开后不久,跟秦超然打了一个招呼,说是要去拜访一下乐天成老师,便也离开了酒店,尾随在乐残月身后,看着她瘦削而孤独的身影,心底一阵苍凉。
转过人民南路,有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尽头再转弯过去,便是乐残月住的那条路。这走了二十多年的路,对于她来说,路边有几颗石头她都清楚,所以也没在意安全与不安全。
走着走着,没注意阙晓风已经走在了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惊得她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立马被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嘴唇:“我。”
乐残月心底一阵激动,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在他放开手的时候不自然地问了一句:“有事?”
阙晓风放下双手,与她并肩向前走:“看看你。”
“刚刚不是看到了么,我很好。”
“那会人多。”
“人多人少不一样看么?”
“嗯。”
一时间乐残月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任凭他跟在一路,慢慢地向前走,双脚像挂满了铅一样,沉重得挪不开步。
乐残月吸了口气,忽然问:“带女朋友回来见父母?”
阙晓风心里一痛:“不是。”
果然,他是有女朋友的,阙玉儿也没骗自己,严如欣就是他的女朋友。
阙晓风看她不语,随口问:“听秦超然说,明天你要去云南?”
“嗯。”她踢着路边的石子。
“和他一起?”他试探地问。
乐残月心里一沉,想起了那次两个学校联谊会时的误会,知道他指的是闽展杰。这样也好,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便 “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停住了脚步,看着还在慢慢向前走的她,喊了一声:“丫头。”声音里充满着绝望与沧桑。
乐残月身子颤了颤,停在了原地,不敢回头:“嗯?”
他看着她的背影,想着明天的她要和男朋友一起去云南,溜在嘴边的“我们还能回到以前么”这句话,忽然变成了“一路平安。”
乐残月心里的期待,寸寸碎裂,感觉落在地上,掷地有声。她忍住泪水回了他一句“谢谢”,便抬脚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转过那个街头,便一路狂奔而去。
阙晓风站在巷子里,看着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丫头,我不是那意思。”却没有再追上去的勇气,如果爱,那就遵循她的意愿,只要她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从云南回来之后,乐残月带着一家人又去了小弟将来要读书的地方看看,然后留下一点时间,准备又一学期的开始。
学校通知全体教师提前一周开会,并在会上宣布了市上关于派教师到藏区支教的通知,通知里说,这次支教活动,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没有分配到学校名额,所以学校也不强求谁去谁不去。
会议结束后,乐残月去找乐天成:
“哥,我想去藏区。”
乐天成瞪大了眼睛:“你一个T大的高材生,本来回一中教书都埋没了你,这会想去支教,你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吗?”
乐残月笑了笑:“你之前不是教育我们,是金子到哪里都会闪光的,更何况,支教更需要人才呀。”
乐天成苦口婆心,希望她回心转意:“藏区海拔高,缺氧,贫穷,不比N市。”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的身体,应该还可以适应。”
“这一支教就是两年呀,你妈能同意你去哪儿?”
“这个工作我来做,我要哥帮忙的,就是偶尔照管一下我的家里。”
看她态度坚决,乐天成不好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她这一举动,递给她一张申请表:“把这个填好交给我,然后回家收拾一下,估计下周就要出发。”
乐残月接过表格,点了点头:“谢谢哥,谢谢乐老师。”
乐天成摇头叹气:“又皮。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有自己的主意,只是现在残烟大学还没毕业,残云马上又要去读大学了,丢下你父母,你也忍心。”
这一点乐残月也想到过,当初不留在国际大都会的S市,而坚决回来,就是因为放不下父母及小弟,而这个时候,她却坚定了决心要去藏区,抛下父母两人在家里,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哥,我爸妈这边已经不需要我怎么做了,残烟残云的学费教育救助金基本能解决,残烟的生活费从来就没让我们负担过,残云后面估计也不会让我们负担,所以我家经济上的困境现在已经不存在,至于生活方面,我妈妈身体康健,我爸爸病情也一直稳定,这些年连药都没怎么吃过了。而我自己,也是该去追寻梦想了。”
其实除了梦想,她还想逃避,这个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校园,到处都是她和阙晓风的回忆,离开两年,让岁月来为自己疗伤,虽是无奈之举,却也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