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亥赶紧往前两步,从小孩手里夺过书,递到温玖手中。
时下虽不太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但讲究尊卑有别,温玖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接过书,随手翻了两下。
淡淡道:“纸张是普通的还魂纸,不贵,抄书之人水平也不高。但,这本书最少也要二两银子。你叫什么名字?一个月的月俸有多少?”
“小人七月,一个月五百钱。这本书小人花了四两银买下来的。”
“你算术不行啊,一个月五百钱,半年的月奉也就三两银,怎么?那书店掌柜的算术也不好?”
赵亥顿时怒了,“你这小子,满嘴胡话!”
“你别说话!”温玖顿时也怒了。
梁洲挥了挥手,赵亥一下熄火了,讷讷不言。
七月:“贵人有所不知,京城书店都有一条规矩,不卖书给奴仆,因此小人买书多出来的二两银子是请中人的费用,那一两打了欠条。”
“字都认识吗?”
七月摇摇头,“认识不多。”
赵亥很想问一句,那花着钱做什么?但十分坚强的忍住了。
温玖摸了摸荷包,取出一个五两的金锭,放在书上。
转手交给赵亥,扬扬下巴让他送过去。
温声道:“《左传》一共十三卷,去把剩下的十二卷买回来吧。日后我若来王府,你有不认识的字可以来问我。”
七月身形再次猛地一晃,恭敬接过书和金子,“多谢贵人。”
五两金子的打赏?赵亥一惊,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日后能得到丰厚的打赏感到高兴,还是为王府内的库房感到担忧。
王爷一行脚步轻快的走了,徒留七月一人立在原地,抱着书和金子,恍若隔世。
……
“你刚刚为什么要给下人如此厚重的赏赐?”
梁洲明显不悦,“我知贵妃母家富庶,但你花钱需节制。你日后可是要管理王府内院的,本王可不允许你这么靡费。”
这货压根就不会说话吧,温玖不轻不重的刺了回去,“王爷放心,我家长辈兄长都疼爱我,日后就算花钱大手大脚也不会动用王府的钱。”
“我并非这个意思……”梁洲想要解释。
但温玖已经不想听了。
说话功夫就到了目的地,这是位于王府内一座一进的院子,只有荀晋夫妇和一个小孙子住。
没有任何仆从丫鬟,一应打扫、做饭都是自己来。
王府每日会送上肉蔬米粮。
一进的院子不大,只有一间主屋、两间厢房、外加一个厨房而已。
此时恰好临近正午,一阵清新的米饭稻谷香味从门缝里慢慢渗了出来。
赵亥识趣的告退,梁洲上前敲门。
“是恒成吗?进来吧!”
是一个颇为沧桑的老妇人声调。
于是推开门,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子映入眼帘。
厨房就在右侧,厨房门口的一个小凳子上坐着一位老妇人,应当就是刚刚出声的那位,有个大约10岁孩子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书。
梁洲带着新鲜出炉的小妻子过去见礼,厨房里,荀晋右手扇着火,左手捧着书。
一心两用。
一边做饭一边读书,温玖肃然起敬。
相较而言,她的用功程度简直弱爆了。
荀晋随手把书递给孙子,跟梁洲打招呼,“这个时候过来蹭饭?”
“嗯,想老师做得饭了,还想带温玖来见见老师。”
温玖上前一步,“见过荀公。”
荀岑寂扬了扬手中的蒲扇,笑眯眯的,“我听恒成提过你好几次,幸而老夫点拨,否则他身处迷障之中,还没有这桩婚事呢?你是不是该请老夫喝杯谢媒酒啊?”
“……”温玖突然想骂娘。
但是瞬间就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梁洲或许有权势可以威逼她,但他最终也没有这样做,只是诱之以利,她既是被利益吸引,又有何脸面说自己是无辜的?
于是淡淡的笑了,“晚辈去年酿了几坛果酒,改日就搬两坛过来,先生尝尝看。”
“哈哈哈,上道!”荀晋顿时满意了,暗暗刺了从前的徒弟,“我那不肖徒儿,整日就知道逼为师戒酒,殊不知对老夫而言,若是无酒,龙肝凤髓亦是无味啊。”
温玖偏过头看了眼梁洲硬朗的侧颜,有些意外他竟有这样的细心。
男人大多都是不服就干,爽了再说。
生死乃小节,同生共死才是大义。
但此时此刻,温玖选择站在男人这边。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先生大气魄,小女佩服。”她决定抱一条粗大腿。
荀晋笑意扩大,礼尚往来,“刚刚那一联七律颇有章法,是你兄长所作?”
温玖一愣,反应过来不小心又窃诗了,神色如常的把锅推给兄长。
“是啊,我偶然在他书房里看到的,应当是他写的吧!”
决定回去就把全诗给颜楼江欣赏一番。
主要目的是提高一下颜家的诗词审美,次要目的才是防止露馅。
没错,就是这样。
说起颜楼江的“诗才”,前大楚文宗也感慨万千。
“令兄在诗词上的造诣,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来者也是寥寥,令人惊叹啊。”
说起这个,现在全大楚的文人应当都羡慕颜楼江的诗才。
这毕竟是位大佬,温玖不好随便在他面前给颜理立人设。
“家兄才思时有时无,您如此盛赞,他怕是要吓死。”温玖眉眼温和,调侃起哥哥来毫不留情。
“哈哈哈。”荀晋大笑,“你这丫头说话有趣,正好有缘,让你尝尝老夫的手艺。”
温玖瞬间就亮了,笑容也诚挚了许多,她绝对不是吃货,但说来也惨,堂堂两世的大小姐,这么久了,吃的好吃的饭菜竟都是自己做的。
颜府的厨子若是放在后世早就下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