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道宽阔干净,以京城朱雀大街为分界线,分成了东、西半城。
东半城住着京城的宗室、权贵、高官、贵胄。
西半城住着余下的京城九成以上的人口。
现下西半城住着京城的风云人物——庄时雨。
据说京城各大世族给他安排了不少豪宅,这货死活都不肯住,在西半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胡同里,悠哉悠哉的摆起了摊子。
上书“何必我千秋不老 但求人百病不生”。
配上他的童颜鹤发,第一句就显得十分讽刺了;再看看排出胡同的长队,第二句也富含了嘲笑的意味。
温玖的马车赶到离胡同口三尺的地方就动不了了,只能下车。
鱼望冷着一张黑脸给她开路,话说温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人挤人的感觉了,真的还蛮亲切的。
但是她身边的侍卫和丫鬟并不这么觉得,一个个凶神恶煞,宛如刽子手附体,才把周遭百姓驱散开。
他们这一行人衣着华丽,佩饰金光闪闪,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怒目而视,温玖好整以暇,步履轻缓的排开一众人群走到了摊子面前。
说是摊子真的一点都不过分,一张简单的桌子,一个脉枕,一排银针,还有文房四宝,用于写药方。
这人不但性情古怪,周遭生人莫近,而且这一身好医术连个传人都没有。
如果是温玖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儿,选择成为庄时雨的徒弟,前半生在师傅面前撒娇卖痴,当个学徒,后半生当个神医,江湖飘摇。想想就很酷。
对中医有没有兴趣不要紧,主要是这种逍遥的日子思之令人神往。
回过神来,立刻就遭遇了暴击。
一头白发、皮肤却光滑紧致的小老头抬了抬眼皮,“滚到后面排队去!”
鱼望和梅须傻眼,不敢继而大怒,别说鱼望这个王府侍卫长,就连梅须这个颜府二小姐的贴身侍女也从来没排过队。
温玖顿时大怒,刚才她就说了要排队,这两人非说堂堂某某怎么能排队?
但这个话不能当面训斥,当着庄时雨的面说出来太过刻意。
周边排队的人本来对他们敢怒不敢言,这下子得到了主角的支持,立马开始放肆了,小声嘀咕嘲讽起来。
五六名侍卫再加上一个侍女团团围住一个颜温玖,立刻就变成了一块笑料。
他们这群人显然脸皮不够厚,立马脸红了一半。
鱼望挠了挠耳朵,跟温玖对视了一眼,于是人群灰溜溜的在一片唏嘘声中转移到了队尾。
温玖冷静的从袖口里抽出一条白纱充作面纱蒙住脸,然后就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了。感谢伟大的封建王朝,女子故作矜持蒙面出门十分正常。
这队从巳时一直排到了酉时,侍卫们换班去吃了饭,温玖在一旁的小摊子上淡定自若的吃了碗面,然后回来继续排队。
可惜酉时的时候庄时雨收摊,他们前面还排着十几个人。
庄时雨语气祥和的让前面几个明天再来,然后就准备收摊。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搭理温玖的意思。
“先生确定不跟我说句话?”温玖缓步坐在庄时雨为病人准备的小凳子上,一只手摁住了装着银针的布卷。
庄时雨捋了把雪白的胡子,目光扫过温玖纤长如玉的手,不耐烦的来了一句,“夫人身体很好,无需看病。”
这货压根还不知道温玖是谁。
“恒王府 颜温玖。”
庄时雨诧异的一眼看了过来,重新坐了回去,“威宁伯府把老夫的要求传得全城都是,侧妃该不是耳朵聋了,没听见吧?”
这老头的脾气果真很差。
“沐浴焚香斋戒三日、佛祖面前跪经三日,我已经完成,请先生履行诺言。先生若是不信,可前往……”
话还未说完,庄时雨手已搭在温玖脉上。
眉毛顿时一垂。
不怕不怕中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温玖的心顿时也跳了一下——她只是偷偷吃了一根鸡腿,这不会也能把脉把出来吧?
半刻钟之后,庄时雨收手,把规整好的笔墨重新取了出来,提笔写了一张方子。
“先生放心,我身体很好没事。”
庄时雨没理会,吹吹墨迹,把方子递给一旁装似侍女的梅须,“这方子一日一次,喝三日就行。”
梅须不明觉厉的接过。
老头转过头,语气嘲讽,“你为了名声,连自己腹中孩儿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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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你既然履行了要求,老夫后日便去威宁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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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须咽了咽口水,抖着手和腿,把方子收好。
鱼望扶着腰刀的手也不受控制的开始抖。
“胎儿现在还好,已经两个多月了,只是你母体有些受损虚弱,万万不可再劳神。”
温玖回过神来,摸了摸小腹,弯弯嘴角笑了笑,“多谢先生。王妃那里请先生多多费心。”
“老夫从不拿病人开玩笑。”庄时雨神色缓和不少,“你好歹也是个贵妇了,颜氏又是有名的外戚门户,怎么连日常平安脉都没人安排?”
他已从温玖的随从神色里看出来他们也不知道她有孕了,那就不算是那孩儿作笺。
当然是因为要花钱啊……温玖暗自吐槽,她对现在人隔三差五的平安脉简直槽多无口,生怕自己没病这是。
“我们家出身农户,一向没这个规矩,王爷又是军武之人,同样没这个规矩。”
温玖解释一番,又道:“先生本已答应为王妃诊脉,此物本不该再拿出来,但我想以先生为人,应当不会轻易想到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她取出一本账簿,递给庄时雨,解释道:“我嫁妆中有些产业,收益还算丰厚。今年冬日,我拿了五千两白银在京郊建了一个悯孤院,收拢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妇孺、老弱病残,本意虽是善意,但也同时也想为自己的工坊培养一些人手。”
庄时雨脸色愈发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