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专和你过不去？”他小心看着她的神色，缓缓开口。
“这事可就远了，总之是小时候结的梁子，新仇旧恨恐怕已经不能消弭。”她思绪飞远却很快回神。
青玉书院内，祝先生在台上手持典籍踱步，衣衫坠落似入尘仙者，指尖偶尔触碰眼镜，时而抑扬顿挫、高声朗读；时而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微管仲，吾，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这个仁诸位怎么看？”
大皇子当仁不让站起身，“管仲之才能出众，辅佐齐桓王成为春秋霸主，又和鲍叔牙交好，史称管鲍之交。他的成就和为人称之为仁。”
祝先生摸摸胡须点头，“不错，诸位还有什么高见？”
二皇子身材挺拔，仪态翩翩：“管仲改革的一大方面就是通过民间选拔加政府考核来选用人才，可谓是科举制的雏形，齐国引进大量人才治国，国力因此强盛。他将制盐业和铸钱业首次归为国家私有，国家控制钱财，后世具有很高的借鉴作用。”
祝先生眼睛一亮，夸赞道：“二皇子的见解很通透，以古喻今，实在是下功夫的。”
“先生谬赞。”他礼貌作揖。
“四皇子、五皇子有何高见啊？”
五皇子尴尬地笑着连忙摇手，似乎答不上来不想丢脸。
四皇子沉思片刻，开口：“我认为管仲之仁，在于阅历丰富、贵人相助。他出生于没落贵族照顾重病母亲，四处漂泊做生意，骗过鲍叔牙，上战场当兵，临阵脱逃，一路见识很多人情冷暖，贫民窘况。最难得他遇到人生中一位贵人，鲍叔牙。后来宫变两人辅佐公子赶回都城登王位，半路管仲暗算公子小白未果，公子小白日夜兼程登上王位，欲向管仲报一箭之仇立鲍叔牙为相，被鲍叔牙劝解推荐，自愿退出让管仲为相。”
祝先生轻笑一声，扶下眼镜：“四皇子看问题推本溯源，乃实物派，定有一番不俗作为。三皇子呢？”
梅棠泰然自若站起，缓缓道来：“世人多歌颂管仲改革政治才能，我倒认为他经世之道更值得推崇。管仲命人从楚国大量高价收购鹿，鹿价飙升。楚人纷纷弃田猎鹿，大赚一笔。好景不长，管仲禁止各国粮食卖给楚国，同时国内禁止养鹿，鹿价大跌，粮价却飙升，楚人无钱买粮，纷纷逃命，齐国不战而胜。还有天子登泰山，诸侯为伴，要求必须每人带皇家卖的两扎茅草，为了在天子身边的殊荣诸侯纷纷高价购买，一时竟茅草堪比金子贵。”
“妙！三皇子以少见的角度，见解独到，我也得到一些感悟，前途无量啊！”祝先生对他刮目相看，暗自欣赏。
正在祝先生喜笑颜开之际，忽地发现有人正不务正业地开小差，快步走了过去。
“啪！啪啪！”学堂里传来戒尺敲打书桌的声音。
“燕冰荔，你上周文试丙等，全学院属你末等，还有心思看话本！”祝先生发火起来微偻的身子颤抖着，手持戒尺，左手夺过话本。
“白面书生霸气地抱起美娇娘，留下吧，女人，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祝先生当场念了几句，众人在憋笑“什么书生、美娇娘！燕冰荔你平时就看这个长大的？”
众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她低头感到有些难为情。过会见先生还要念，她有些生气。
她急忙站起身，想抢过来“祝先生，我再也不看了，还给我吧。”
祝先生嗤之以鼻转身离去，似乎这个理由听了太多次。
她只好失落地坐下来，托着下巴沉思。
我的话本还没看完呢，书里那个白面书生有没有找到美娇娘呢。
“燕冰荔！”董应廷小声喊她。
“干嘛？”她见先生背身偷偷回头。
“走，带你玩去。”见她不开心，他也难受。
他们趁先生背身悄悄猫着腰出去，祝先生正在高谈阔论没有发现。
玲珑阁内，“别不开心了，这不带你出来吃好吃了，吃完带你去买新的话本。”董应廷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有些平淡，顺手夹给她一块虾仁。
“好。没事，董应廷，我都习惯了。先生就没对我脾气好过。”她漫不经心地夹起，后背微弯，还是失落。
“上周文试倒数第一，马上下周了恐怕不妙，家里人又得唠叨我，要不还是撒谎吧。”她下巴抬起，形成一道完美弧度，把茶水一饮而尽。
“撒谎容易被发现接着被骂，不如……我们去偷试题。”他眼睛炯炯地望向她，小心地看她的反应。
“好啊，定个时间去。”她立马来了兴趣。
“聊什么呢？”梅棠措不及防地出现。
“没……没啥，来吃饭。”她有些心虚，没敢看他。
“不许偷试题，被先生发现你死定了，得找到你家去。”他警告道。
看来他听到了。
“好……不去行了吧。你怎么来了呢？”
“我也饿了呗。”他说话时表情躲闪，顺势坐下。
嗯……当然是看到你们出去，跟来看看了。
片刻后，三人吃完。“走，也快下学了，带你去箭亭射箭。”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梅棠说。
见他俩要离开，他忍不住开口挽留：“燕冰荔，说好了去买新话本的。”
“没事，话本就不要了，我改天再买新的。陪他练习重要些，时间紧迫。”她微微转头说道，并没有注意他失落的表情。
“那你说话本啥样的嘛？”他仍然不死心，声音却在微微发抖。
“书名好像叫什么舞什么，就是书生爱上美娇娘，但是美娇娘不喜欢他，最后失踪了，书生还在找她。”她仔细回忆，还是怕麻烦他“算了，你回去吧，我回头自己买就行。”
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只留他自己在原地。
此刻他意识到，如果自己和梅棠是并列项，她永远优先选择梅棠。只怕在她心里，自己和他并不会并列，她的喜欢是炽热的唯一的，与他无关。
那天他跑遍全城的书局书摊，买下了所有的疑似话本。
好像惩罚自己似的，他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看这些他并不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