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片刻,她喝下避子汤,离开了。
欢愉过后的极致失落,让他喘不过气,仿佛梦里南柯。他只有触着身边床褥的余温,才确定是真的发生过。
之后他不受控制地饮酒,借此麻痹自己。
一夜间,倏忽酒精便似他的挚友般亲厚。
白日微醺后,他无力趴在桌上,不慎打翻酒壶,酒水沿着桌边砸在地上,发出滴答响声。
他嘴中喃喃:“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第十日,凌悦公主着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城外,她端坐在马车里,任由颠簸,接受属于她的命运。
全城张灯结彩、欢声雷动,每个人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唯有她神情冷淡,目光坚定,频繁掀开帏裳,似乎在寻找一人。
她环顾无果,反而被随处可见的喜红色刺伤了眼。
她快速缩回去,任谁也看不出,她眼底的眷念与失望。
董应廷,我还想见你一面。
马车后,燕冰荔与梅棠一路送她到城外,却迟迟不见董应廷的身影。
梅棠四周张望未果,问道:“燕冰荔,董应廷怎么没来?”
燕冰荔无奈回答:“不知道,听说他昨夜未归,董家都急疯了。”
而董应廷在红袖坊一连待了七天,整日酩酊大醉、胡子邋遢。可惜七日内,始终没有发生那几乎渺茫的变故,就像他们之间微弱又紧密的爱情,依靠机率,注定不得善终。
其实他不知荒唐了几日,只知过了很久很久。
此时刘公公传来圣旨,随便打发他个有名无实的小官,并诏他进宫。
现在他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万念俱灰,终是走出了门。
凌悦,你有你的命运,我也有我的。
从此,世人很少见到他,有的说他已飞升为仙。
他一头扎进噬丹阁,日夜炼制长生不老药,麻木绝望地活着。
闲来无事时,他时常会想起那个活泼霸道的公主——月夜初识撩他……跌落悬崖救他……遇到山贼护他……
寻长生之道,等不归之人。
九月,青玉书院里大半学生结业。
丽琗轩内,燕冰荔与梅棠坐在短榻前聊天。
燕冰荔问道:“梅棠,董应廷失踪半月有余了,他还会回来吗?”
梅棠思考片刻:“自从封官进宫后,他便再没出来,想必与皇帝脱不了干系。”
“那我们去找皇帝。”燕冰荔蹦了起来。
梅棠实话实说:“不可,我曾在噬丹阁见过他一面,他说自己喜爱炼丹,让我们不必打扰。”
燕冰荔面露担心,接话:“好吧,看来他是因为凌悦公主的事,受到打击了。我们给些日子,让他冷静冷静。”
过了会,燕冰荔目视前方,扫到笼子里活蹦乱跳的白鸽,甚是欢喜。
她走过去,轻轻摇了下笼子,鸽子更激动,仿佛对她前来很欢迎。
一瞬想到什么,她原本扬起笑容的小脸,转眼蒙上阴霾。
她回头朝他说:“梅棠,今日我的鸽子不知怎么,没有精神,好像生病了。”语气满满担忧。
梅棠走到她身旁,淡淡地笑着:“今日闲暇,我们给鸽子看病去。”
到集市,四处人声鼎沸、往来熙攘。
他们站在济世堂前,无声仰视着它的百年招牌。
他们的首选便是此处,毕竟济世堂是京城最好最大的药堂了。
她想,棠棠坚持住呀,我们不知兽医在何处,特来碰碰运气。
他们进入,看到站在柜台的掌柜正摸着胡子,出神地端详着医书。
定睛再看,他翻阅的是《千秋译》。
他们心里不禁共同想起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顿时五味杂陈。
掌柜余光感觉人到跟前,赶紧放下医书,笑眯眯地对他们招呼:“小姐,少爷,两位是切诊还是抓药?”
“不是我们。”说着她低眼,看向他手中,“是它需要医治。”
梅棠与她素有默契,快速把笼子放在柜台上,供掌柜查看。
掌柜打眼一看,拒绝着:“小姐,回去吧,今日治不了鸽子。”
今日。
想必往日此处有兽医,今日有事耽误没有坐诊。
梅棠察觉话中玄机,问道:“那您知道还有哪儿能治疗鸽子吗?”
掌柜流利回答:“您得去西街落花巷余家,找余老爷子,祖上三代都是兽医,还精通阴阳五行,能力是极好的。”
她想,余老爷子精通之事倒是罕见神秘。
两人道谢后,赶紧去往西街落花巷。
几番打听,他们终于来到余家,燕冰荔上前敲门。
一会,门里走出个年幼的小厮。
燕冰荔开口:“请问余老爷子可否在家?”
小厮打量着她:“你是?”
“我是燕府大小姐燕冰荔,听说余老爷子医术高明,特来请他为我治疗鸽子。若能治好,必有重金感谢。”燕冰荔回答,说着把笼子端到他面前。
小厮看了眼病恹恹的鸽子,知道她所说为实,转身进去通报了。
小厮听到她的身份不动声色,她不禁感叹他虽年纪轻轻,却是见过大世面的。
于是她对余老爷子这个人更好奇了。
很快小厮出来,欠身,恭敬地说:“小姐,公子,余家家主有请。”
他们由小厮领进门,默默打量着余家。平民百姓住的房屋,自然不甚华丽。院子不大,竹林环绕,环境倒清幽雅丽。
他们跨过门槛,看见桌后摇椅躺着位背身的老者,看起来舒适惬意。
小厮作揖禀告:“家主,他们来了。”说完退下了。
燕冰荔礼貌作揖:“余老爷,请您帮我医治下鸽子吧,小女必有重谢。”
闻言余老爷子慢悠悠地转过来,勾起手掌,示意查看鸽子。
梅棠熟稔地把笼子交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