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闹到六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怀瑾死活非要娶景致做侧室,赵老夫人也就慢慢松了口。
因为镇上都在传景郅与赵怀瑾私通的事儿,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名声总是不好了的,于是赵老夫人对这桩婚事是十分不同意的。在她看来,宁娶寡夫不娶生夫。好好地伺候自己的妻主,妻主去世,做夫郎的还年轻要改嫁,这于情于理没有什么妨碍,但是妻主活的好好的,却给休掉了或者和离了,足见这个男人多么的不安分。
即便那男人是被自己女儿引诱的,也只能证明他德行不好,不能安分守己。明知女人们什么德性,不说赶紧躲开,还欲拒还迎,可见多么骚呀。
不光怀瑾挨了教训,连文均暗地里也被大老爷毫不客气地骂了一顿,比起以前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这次可以说是好不留情面了,连一旁听差的佣人都替文均脸上发热,头要低到地上去了。
但怀瑾执意要娶,赵家急着有后,终于还是默许了,但是表明他们不会露面,景致也不必过来磕头,他们只当没看见。
从老宅出来,怀瑾对文均道歉:“连累你一起受了这许多骂。”
“无妨,通知你去救他那天我便想到了今日。”文均勉强笑笑,顺了顺马脖子上的毛,“好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娶了侧室,早日开花结果,夫人老爷也都放心了。”
怀瑾扶文均上了马,自己坐在了后面,“我总觉得非常对不住你,这些日子,我都不太敢看你。”
文均本来苦闷,听她这可恶又可怜的语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看出来了,不过娶侧室这事儿很常见,不娶景致,你也早晚得娶旁人。”接着正色道,“但是既然你觉得对不住我,我就大胆提个要求吧。”
“你说,你说。”怀瑾连连点头。
文均目视前方,缓缓说道:“之前,我跟你说,不管你娶谁,只要我在你心里占据一个位置就行,你还记得吗?”
“嗯。”
“我改主意了。只是占据一定地位还不够,我必须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你明白吗?不管你多么喜欢你的侧室,多么宠爱纵容他们,你也要永远记得,我才是你唯一的丈夫,永远别让他们得意忘形,忘记谁才是后宅的主人。”
“唔,那是自然的。”
文均的话提醒了她,怀瑾本来觉得景致受了这么多委屈和非议,非常心疼,预备成亲那天行接亲的仪式以示对他的看重和尊重。今听文均这么说,才忽然想起来,文均作为自己的正夫,又带了丰厚的嫁妆,当时也是男方家里送亲过来的。现在娶一个侧室倒去接亲,反倒显得对正夫的不尊重了。
于是暗暗压下了这个念头,悄悄叫望秋送了不少银两布匹首饰过去给景郅添嫁妆。文均知道了,也并没有说什么。
婚礼定在八月。
赵家这边儿,文均作为正夫,为妻主娶侧室里外忙碌着,和望秋元冬一起收拾出一间偏房,里面的床塌橱柜,茶盏陈设,窗纸屏风无不用心。又考虑到景柯也要一并过来,身份尴尬,虽然还有一个空房间,但那个默认是为未来的侍郎准备的,又不好叫他和佣人一起住下房。于是去问了怀瑾,拿了一笔银子,将房后的空宅子买下,自家院墙往后挪,另盖了一间房屋。账上的现钱银子吃紧,文均不好多拿,唯恐赵老夫人知道了,骂怀瑾铺张浪费,于是暗暗挪了一些自己的嫁妆填上亏空。
怀瑾从望秋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对文均又敬又愧,预备等秋后田里的租金收上来,给文均翻倍补上。
院墙后扩了以后,院子大了很多,两人商量后,在景柯屋前移植了一颗鸡爪槭,这样他可以常常在树下坐坐,行动不便的人,多看些绿意,心情也会比较开阔。又在后院的一角单独为景柯修了一间茅厕,里面按怀瑾的吩咐加了扶手,这样,景柯如厕会比较方便。
景郅这边,为了避嫌,成亲前也不便多出门,于是老老实实和哥哥一起呆在家里。照常理来说,夫郎成亲前,要和家中男眷一起,缝制嫁衣和婚后男女双方的衣物鞋袜枕头若干。但是由于景郅景柯过去都在忙着干活,并不曾专门学过针黹。景柯勉勉强强会缝个衣服,景郅干脆什么都不会,于是看着怀瑾送来的布匹发愁,“米”是有了,并没有“巧夫”。
后来怀瑾大约也想到了这点儿,又雇了几个绣工上门去一起做,屋里热热闹闹,也有了喜事将近的氛围。
景郅一向不喜与外人有往来,但是想到是自己的婚事,性子也就柔和了不少。将书房收拾了出来,和年龄相仿的男子们坐在一起缝缝绣绣,说说笑笑,倒也有趣。
绣工们将衣服被子赶制得大概齐,然后由景郅最后添上两针,权当是他自己做的。景柯一向心细手巧,看了半个月,也就悟出了门道,最后给景郅缝了两了枕套,一件寝衣,还绣了简单的合欢花图案在上面,倒也简单好看,不算太粗糙。
这日两人在窗前面对面坐着,景柯忙着给景郅的新靴子上缝上几根兰花图案,景郅坐在一旁添茶倒水,又拿出珠钗首饰出来翻看。捡出一支镶嵌了珠玉的银簪子,冲哥哥一笑:“这个大约是买给你的。”
景柯拈着针瞧了一眼,“你怎么知道?送我做什么。”
“有一次闲聊,怀瑾说你是冷白皮,带银饰一定好好看。”
“什么冷皮暖皮。什么时候闲聊的?不是说成亲前不要见面吗?”景柯瞄了一眼旁边的绣工,压低了声音。
“没人瞧见就不算。”景郅笑嘻嘻地说。
“怪不得我半夜起来老是瞧不见你。”
“是怀瑾老是趴墙头叫我,我可没随便出去,规矩着呢我。”景郅笑着晃晃脑袋,流苏发带上点缀的珍珠和宝石在晃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能够在成亲前结识自己的爱人,并在相知相恋后成婚,这世上大约也没几个,而自己有幸成为其中一个,何其幸运,想想自己曾受过的罪,仿佛也不算什么了。成亲日子定下后,怀瑾常常偷偷来见自己,其实每次见面也没有多聊,只是瞧着对方模糊的轮廓,心中已满是欣喜,大部分时间都在莫名其妙地傻笑。这些日子,景郅老是觉得自己喝醉酒了似的,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跌跌撞撞,膝盖磕碰到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