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奶茶
周燮轻轻地关上了院子的门。
他往自己家走去。
手腕上依旧停留着姜斐的热度。
他伸出手来看,却发现手指上缠绕着她的发丝。
紧紧地,竟然一时间挣脱不开。
周燮的手指因绷紧而感到疼痛。
他停留在墙边,不忍心将这些发丝粗暴地断开,耐心地用另一只手一点点解开。
很快,两根头发丝完好地躺在他的手掌心。
周燮将手指伸开,头发轻轻地飘,凉风稍微大了些,他们便被吹走。
他将手指屈起来。
周燮知道自己是抓不出它们的。
*
姜斐是第二天下午开始腹痛的。
昨天的溪流还是太凉了些,她生理期又一向不准确。
当暖流顺着小腹往下的时候,姜斐已经缩成了一个团。
她把被子揉在一起,紧紧地贴在身上。
小时候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儿生理期要主意些什么,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是在小学六年级的那个冬天。看到内裤上的血迹的时候,姜斐嚎啕大哭,吵到了醉酒后搂着两个陌生女人归来的父亲。
他踉踉跄跄地走上二楼,不顾满脸通红泪痕的姜斐,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那时候,姜斐的右耳已经听不见了,她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脸被甩向另一边,“扑通”坐在地上。
姜兰越却不觉得过瘾,边咒骂着“扫把星”“晦气”之类的,边要抬腿再踢女儿一脚。
高大的阴影压下来,姜斐几乎感到晕厥,呼吸被扼住了一般,她四肢像是不听使唤,连向后爬都不会了。
幸好——幸好,其中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女人笑着摸了摸男人的胸脯,娇声道:“姜总,我们下去吧,别被她影响了心情,多不值得呀。”
后来,还是家里的保姆给了姜斐一片卫生巾,教会她如何贴在内裤上。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姜斐把头发披散下来,挡住自己肿了的半张脸,却还是笑嘻嘻的,她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最好的朋友什么是生理期。
对方很是吃惊,“我去年就来大姨妈了,你竟然以为自己要死了?你妈妈没有给你讲过吗?我妈早都给我准备好啦。”
姜斐一怔,才明白原来那些有妈妈的女孩儿被呵护着长大,不会在例假的第一天慌张失措,更不会接受来自父亲的一个巴掌,她们会在父母的恭喜中,迈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一直以来,姜斐从来没有幻想过如果自己的妈妈没有死,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人生。
她不会花时间去思考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她依旧每天看上去都很快乐,哪怕最亲密的朋友也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妈妈。
但与此同时,像是不受控制地,从第一次开始,她的每一次生理期都不算是好过。相比起生理性的疼痛,更是精神上的恐惧。
昨天周燮留下烧好的水已经变得冰凉。
水面上飘着一只死去的虫子。
姜斐撑着桌角干呕,她抬起头,看见面对着周燮家的那扇窗户映照着自己此刻的面孔。
苍白,惨烈,双目像是被人夺去了光芒。
她强撑着给自己煮了一壶水,从柜子里翻出红糖倒进去滚烫的沸水中。
太烫,喝不了,她把杯盖拧紧,捂在自己的肚子上。
撑到第二日,姜斐依旧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她头昏脑胀,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疼的。
待到下午,她忍不住给周燮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
呼吸声很重,模糊地发出一个“嗯”字。
姜斐把手机贴在耳朵上,闭着眼睛,“阿燮,是我……姜斐。”
他又“嗯”了一声。
姜斐想起来手机上的号码就是他亲自存起来的。
她弱弱地开口,声音很委屈,“阿燮,我肚子疼。”
停顿了两秒,继续道:“是来生理期了,没事的,不过你回家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买几包卫生巾?还有……一杯奶茶,我那天看到镇上有卖奶茶的,我要黑糖珍珠,全糖,加奶盖,大杯。”
她摸了摸鼻头,嘟囔道:“……听清了吗?”
周燮放下木板,往外走,远离正在装修的噪音。
随后艰难地、缓慢地发出两个音节。
姜斐笑了,她现在好像能辨认出他在尝试说什么了。
她轻声道:“那晚上见。”
姜斐挂掉电话,重新渐入梦想,耳边还浅浅回响着周燮的那两个字——
“等我。”
*
晚上八点十六分的时候,姜斐等到了周燮。
干活累,他满头是汗,提着一个大袋塑料袋安安静静地走进来。
姜斐本就几乎没有睡着,他推门的时候,她便睁开了眼睛,裹着被子坐起身,迷迷糊糊地问:“我的奶茶,买了没?”
周燮低低地咳嗽了一下,也不点头,从塑料袋拿出一盒茶叶,一袋红豆,一袋红枣,还有一盒牛奶。
姜斐睁大眼睛,“你是不是糊弄我呢?我只想喝珍珠奶茶。”
周燮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有没有生气,“这个对身体好。”
姜斐气笑了,她不讲理道:“我不想对身体好,我只想对心情好。”
周燮快速回答:“我给你做奶茶。”
他刚才结束工作的时候问了那户人家的父母,说外边卖的奶茶很多糖精,喝多了得病,又说珍珠那东西也不好消化,他们从来不让自己的女儿喝。”
所以周燮自作主张没有给姜斐带回来一杯她点的奶茶,但是他又不愿让她不高兴,便买了许多材料打算回来自己煮。
姜斐现在没时间跟他计较此事,她翻着塑料袋里的卫生巾,“哇”了一声,“周燮,你这哪里是购物啊,你这叫批发,这些够我用半年了。”
她找出日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