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疼不疼
在对话的结尾，小珑小声问了一句，“斐子，疼不疼？”
明明受了伤去医院的人是他，但姜斐知道他在问什么，她摇了摇头，“不疼了，早都不疼了。”
她挂了电话，忽然想，阿燮疼不疼？
姜斐去了村子的尽头，她背着画板。那里与沙漠相隔。
阳光与沙子相映成趣，入目，皆是金灿灿的。
落日半遮半掩时，周燮回来了。
姜斐坐在树旁边，屁股地下垫着一条裤子。
周燮认出来，就是他昨天换上的那条。
姜斐似乎预料到来的人是自己，她没有抬头，目光停留在油画上，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燮无声着，他蹲下身，等待着姜斐回头。
姜斐把笔刷收起来，扭过身。
周燮回答她，“赵姨告诉我的。”
“哦——”
地上热，烤得她有点困倦，拖长了音调。
她笑盈盈地指着自己的画，“好看吗？”
周燮盯着瞧了数秒，点点头。
姜斐并非专业学过油画，在大二时选修过一年的课程，水平最多是半吊子，但她觉得这里的颜色浓墨重彩，油画才更适合。
周燮也是如此。
或许是地域孕育长相，周燮的五官比大多数人更要立体些，每一道起伏都是深刻的……和她妈妈一样。
她妈妈也是凉城人。
她在死前说自己的最后愿望是葬在大漠里。
但姜斐没能为她实现这个愿望。
她看着周燮。
看他得天独厚的相貌。
忽然凑过去，在他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然后很快离开，眼睛倒映着余晖，“谢谢你，我也觉得很好看呢。”
周燮呆愣着，姜斐又轻轻问：“昨晚睡得好吗？”
他脸微微发热，他们离得近，姜斐几乎能感觉到。
他点点头。
姜斐“嗯”了一声，“那我们回去吧？”
他还是点头。
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拉起她。
姜斐动了动腿，“哎呦”了一下，皱着眉头哼哼道：“阿燮，我腿麻了……”她抬起头，看着可怜巴巴的，“这里太晒了，我待着几个小时不想动。你背我好不好？”
周燮哪会拒绝，他转过身，重新屈起膝盖。
姜斐把画板背在身上，然后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胳膊，趴上去。
“好啦，走吧。”
周燮用手锢住她的大腿。
姜斐今天穿得短裤，在碰到她的肌肤的那一刻，周燮如同触电般收回了手。
他不可控制地想起那日在小溪边的相碰。
事实上，周燮近日只要空闲下来，脑子里就全部都是姜斐。
他不敢休息，生怕多想一些，都要成了亵渎。
但饶是如此，回来没看见她的身影，他还是问赵慧荣，“姜斐呢？”
姜斐偶尔会故意气他，问他这么能忍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但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在想什么。
偶尔周甚至燮觉得自己恶心，他不确定，如果姜斐如果知道自己想对她做什么，会不会觉得他疯狂。
姜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因他的肌肉太硬，她在上面不大舒服，扭了一下腰，“快点呀，阿燮，别让我掉下来。”
周燮抬起腿，掌心摊开，扣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姜斐忽然就安分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自己和周燮的力量差距。
她却不肯就这么老实起来。
把下巴隔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粗粝的地面上，两人紧紧地缠绵。
姜斐把右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摸到了他凸起的喉结，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阿燮，你的喉咙——不是，你的声带会不会疼？”
周燮的脚步微有迟钝。
他没有回答，姜斐却自己嘟囔，“好傻的问题，你的声带怎么会疼呢？”
姜斐把右耳贴在他的后背上。
她只是想，他们是同一类人，当小珑今天问出她“疼不疼”时那一瞬间的感动，周燮也应该同样感受到。
周燮走得很慢。
好像前路没有尽头。
姜斐几乎快要睡着，直到自己的胃部发出“咕咕”的抗议。
她并未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咯咯地笑。
她问：“阿燮，今天晚上你给我做什么吃呀？”
*
周燮准备做拉面。
他买了一块牛肉回来，用骨头熬汤，将肉切片。
面未揉好，姜斐就站在他旁边快要吃掉半盘牛肉。
她叽叽喳喳，一会儿问他一天工作多久，一会儿问他还有没有工友。
周燮手上忙活着，只能点头或者摇头，或者干脆不知道如何回答。
姜斐盯着他额头上的汗水，忽然又问：“我给你的扇子你用了吗？”
周燮一顿，点点头。
他又抬起头，甩了甩手上的面粉，解释了一句，“不常用，也不带到装修的地方，怕弄脏了。”
姜斐笑了，“弄脏了我就再给你做一个呗，又不值钱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指着后面的椅子，“你先坐着吧，马上就好了，牛肉只有这点儿，吃完就没有了。”
姜斐“切”了一声，坐下来，继续道：“阿燮，以后我给你钱，你一次性多买点儿肉，行不？”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姜斐出门去郭晓家要了些瓜子，回来边嗑边等着牛肉面煮熟。
周燮看上去比业余的要熟练不少，动作也像模像样的。
姜斐看见拉面在浓郁的牛肉汤里翻滚，立刻很有眼力见儿地捧了两个碗过去，笑眯眯地好像在玩过家家，“周老板，多来点儿青萝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