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渊忽然道：“本尊记得，你们傀家有一株十万年灵参，能疗伤愈元。速去拿来用。”
傀谷扭捏着老脸一笑，“老臣也正想提及此物，只是，那神木灵参是傀家传世之物，非自家人不可用。灵参认主，若不是我傀家人，是不会屈就的。”
灵参认主，赤渊也听过此事。
傀谷不会拒绝他的命令，也不敢拒绝，他如此委婉，眼神又流转在裴曳和傀泠身上，赤渊便明白了。
落座，挑动眉心，“那本尊就让这不孝子与你家姑娘成婚，如何？”
“不行。”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夙眠捂住嘴巴，见赤渊看向自己，只好道：“干爹，婚姻大事也要问问殿下和神主的意见。”
裴曳更不客气，冷冷道：“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事？我族寿长，千年也等得。即便痊愈，我也不会继承你的位置。”
一席话落，傀谷默默退后两步，夙眠忍不住捏把汗。
沉默中，赤渊走下殿。
一步两步，走到裴曳身前。
父子两人对峙良久，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周围的人更是噤若寒蝉。
“本尊偏就要决定你的事。”赤渊形容懒散，目光压迫，“至于你的伤，你要治也罢，不治也罢。你肯回来，难道不是有事求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魔界守着岐山比守着魔宫还要尽职尽责，裴曳并不意外他通晓一切。
裴曳道：“半柱香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不打算求你。母亲她……”
“你们下去。”
赤渊似乎很介意在大庭广众下提起裴婳，他打断裴曳的话，挥手屏退众人，大殿之中，只剩他与裴曳，方才转身走远。
“裴婳她一生四处留情，即便我不去救她，也有的是人救她。”
裴曳眼底燃起一簇光，眉目间露出少见的凶狠，“我原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才会被母亲挂在心尖时时刻刻跟我念叨，原来你和那些觊觎神树灵身的人也一样。”
柏桑神树自生灵力，本就是三界万灵都想占为己有的灵物，如今柏桑神主离开岐山，族中群龙无首，对族人心怀不轨的那些精怪神魔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母亲多年来一直周旋于各族之间，以神树提炼的灵力作为贡品换得千年安宁，柏桑族恐怕早就不在世间。
赤渊听笑了，笑声最终以怒气结尾，“你以为激将法有用？本尊高兴救她就救她，不高兴就不救，”
裴曳袖中的手松开了，未说一字。
赤渊手扶珠灯，凝着脸色，“也罢，你若答应娶了傀泠，继承魔界，我便考虑救你的母亲。”
“好。”
几乎没有犹豫的，听到最后那句话，裴曳便回应了。
赤渊紧盯着他，沉着道：“你小子要是敢骗本尊，本尊定将你废了。”
他说话时便往外走，话一说完人也离开了大殿。
裴曳凝视着他的背影，牵了下嘴角，又摇了摇头。
他就是骗人的。
可是，那个本该称作父亲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提起母亲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只是给个台阶，让他心安理得去救人罢了。
夙眠在殿外等待，见到干爹一闪而过，裴曳迟迟不出来，便跑进大殿。
她向来没个正形，拨开魔兵往里跑，差点与裴曳撞个满怀。
“殿，殿下，干爹他是……救神主去了吗？”
“嗯。”
夙眠抿了抿唇，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会娶傀泠吗？”
她躲闪地看着裴曳的眼睛，墨蓝的眼底如深海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答非所问：“你希望我痊愈吗？”
夙眠犹豫了下，道：“当然希望……”
只是代价也太大了。
她绝不会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裴曳放慢脚步，轻声道：“我若痊愈，便能助你尽快化龙。”
夙眠停住，紧紧盯着地面的枯叶。
直到几步之后裴曳发现她没跟上，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她碾碎叶子，幽怨地瞥他一眼，嘴里念着什么。
裴曳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她一跺脚，扬声道：“我说千年，千年我也等得。”
她隔空喊道：“殿下，你总说蛇族是冷血动物，可你才是最无情的。”她赌气地跑过去，停在几步外，“你还不懂吗？你不懂吗？”
她以为裴曳是不会回应她的，咬着下唇又等了等，却在没有波澜的等待中想起“草木无情”，越发觉得心中酸涩，转身就想走。
裴曳拉住她，第一次直面她，一本正色，“抬头，看我。”
夙眠慢慢抬起眼皮，一点一点抬起头，仰望着他。
那双时常充满攻击性的眼睛在此刻宛如一汪波光粼粼的湖，生动，又易碎。
裴曳道：“你要知草木若是有情，一生只会钟情一人。”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殿下要是拒绝她，她就死缠烂打。
但没想到等到这样一句话，眼底一瞬间亮起来，笃定地说：“我就要做那一人！做殿下的那一人！”
回答得很快，快得让裴曳觉得她根本没有思考，没有深思熟虑过。
他转身背对着，沉沉地道：“你可知你化龙时那五道天雷会劈碎你的前程往事？”
夙眠心头一颤，随即神色明媚起来，“原来殿下是担心我把你忘了！不会的，我有一个朋友，他有很多法器，只要我不肯忘，谁也不能逼我忘掉。”
“……当真？”
“当然是真的。当初我们立下灵契，若不是他的宝物护身，我早就被雷劈死了。”
“……”
夙眠拉着他的手，踮起脚尖，笑容明媚，“殿下，真没想到原来你居然担心这个。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就算我忘记你一万次，也会再喜欢上你一万次。”
裴曳别过脸，喃喃道：“你们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