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竟是一条断尾龙。
她的尾端三寸,都是断掉的。
尽管有着绝佳的自愈能力,却无法修补这早已陈年的旧伤。
对于一条威猛的黑龙而言,少了三寸尾巴是莫大的耻辱,是败仗的象征!
夙眠难以接受。
裕龙探听消息后回来,道:“龙主,您的龙尾是当年在凡间历练时……被魔族殿下砍掉的。”
几乎是一瞬间,夙眠脑海中闪过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好一个蛇蝎美人。
……
两百年弹指一挥间。
瑶台步月亭,龙族大宴,庆贺龙主万年的寿辰。
这样热闹的场合,夙眠已经疲于应对。但碍于龙族在三界之中的形象,她还是娴熟地在觥筹交错中游刃有余的举杯。
应付了一圈,夙眠坐了下来,同桌的都是与她交好的神君仙子。
清桃仙子:“听说龙主这两百年都在岐山挖树?不知进展如何?”
夙眠笑了一下没抬头。
洛川神女:“这树扎根地底,几百年都不见得能全部挖出,龙主何必浪费精力,不如叫他自己离土移根。”
夙眠抬起眼皮,笑容中带着压迫感,“说的也是。”
她这些年在岐山碰壁无数。
都是因为那棵树。
这两百年来已经没有做过那个朦胧残影的梦,但入睡前脑海中所思所想已经变得无比具象。
她睡前都要想一想那张脸,想一想当年那个场景,那人在神树之下,临风鹤立的身姿。
否则怎么也压不下从岐山带回来的怒火。
虽说如此,但也没让他好过。
当年一气之下填平了半月池,气得那殿下出来骂了她一顿,之后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没再见到人了。
见不到人,又谈什么离土移根。
岐山是她化龙前的修行地,她不会真的对柏桑族怎么样。
这些年闲来无事时,也去那树边刨刨土,但这棵树年深日久,根脉入土太深,不是几百年能挖走的。
除非,直接砍。
……
夙眠从天宫高价购得了九重真火。
带着火苗,她来到半月池。
却是刚好,看见裴曳在池边,弯腰找着什么。
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夙眠屏息停在山腰转角。
这区区树灵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断掉她的龙尾,看来看去,不过是长得好看些。
既不会说漂亮话,还不把她放在眼里。
若非她的东海龙宫需要一棵树去装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树灵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夙眠越想越切齿,忽然见他脸颊上平白多出一道伤痕。
她皱紧眉,转头厉声呵斥,“都他娘仔细着挖,再擦破点皮给孤当心小命!”
刨根的龙兵见她来了纷纷退下,裴曳猛然回头看去,脸色一变便要离开。
夙眠高声道:“这九重真火一旦放出,可不容易熄灭。”
他回头,看见她手中燃着一簇明火。
夙眠:“你说岐山这么多树,要烧多久才能烧干净?”
“你真敢想。”
“孤想了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将手中火苗抬起,放眼岐山,“烧哪里孤说了算,不过决定孤放不放火的,是你。”
“……你敢放一个试试。”
裴曳转身走远。
夙眠呆在原地,挠了挠耳朵。
她刚刚没听错吧?
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语气?
这是阶下囚该有的样子?
别说龙族之中,连三界内也没几人敢忤逆她的话,这小小的树灵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违抗她?
难道他不怕死吗?
一定是她太过怜香惜玉了。
天边破晓,夙眠将九重真火升空,火势渐大,火光下,她盯着裴曳的脸色。
“殿下,孤挖了你两百年你纹丝不动,不如打个商量,你自己乖乖随孤去龙宫,孤便灭了这火。”
裴曳站着没动。
灼热的火焰令他愈发心浮气躁。
他想过无数种他们重逢之后的结果,形同陌路、破镜重圆或是从头再来……唯独没想过她竟然执着于挖他本体。
那是她曾经说过的话,她正在做。但对自己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记得。
她从头到尾,或许,都只是痴迷于他的本体。
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么多年,他等到了什么呢?
真是失望透顶。
太阳的光从裴曳身后升起,也将他的脸笼罩在阴暗的一面。
夙眠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裴曳最后看了她一眼,退后,双手合掌再摊开,一层蓝光自地面升起包裹着他的身体。
光华流转,又散于天地间。
夙眠看着他动作,心忖这是妥协了吗?他在移土离根?
她收起真火,又看了看神树英姿,尚且没什么变化。
裕龙如往常一样到岐山点卯监工,赶到时看见这一幕,震惊大呼:“龙主快阻止他!他要散灵祭原身!”
夙眠一瞬间皱紧眉头,当即施法阻止,但晚了一步,只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袖,人影消散,她握在手中的只是一片青叶。
裕龙瞪大眼睛。
夙眠:“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裕龙道:“属下也只是听说过,神树散灵,便是将修成的人身打散重塑,祭原身,也就是回归本源,不再以人形现世。不过也好,到时候这树挖起来更方便……”
他说完,夙眠没有什么反应,
但四周的氛围微妙地变动了,直觉告诉他,此处不宜久留,他弯着腰退开了。
夙眠面无血色撑着树干,又握紧拳头,狠狠地锤了几拳。
什么人……这什么人?!
山的那边,东海的浪潮以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