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咖啡馆。
一束光从咖啡馆的玻璃窗折射出来，恰好照亮漫天飞雪。
一个少年，背着一把吉他，站在那棵棠梨树下，随着指尖的快速跳动，琴弦在微光中舞蹈。
“琴声雀跃,弹者心伤。”苏棠走向少年，声音比那夜的雪还冰冷，却少见的透露真诚。
“怎么不是‘闻者心伤’？”少年的手指依然在弦上游走，只是抬眸看了女孩一眼。
一曲终了，苏棠还站在原地。
“给，请你吃棠梨。”苏棠从兜里捞出一颗棠梨，递给身前的少年，“我叫苏棠。”
“时栎。”少年从女孩的手里接过棠梨，仔细端详一番，“这棠梨形似豆子，也有人戏称其豆梨。四月开花，八九月结果，这时候倒是赶上吃的好时机了。”
“若是二月想吃，也能摘。我很喜欢吃，就在温室里种。”
说着，“嘎吱——”两人同时咬了口棠梨。
“嘶——”时栎刚想把果渣从嘴里吐出来，就被苏棠突如其来的手捂住了嘴。
“不许吐。心里难过的时候吃口棠梨，让酸涩漫进心里，苦涩会被冲淡许多。和糖不一样，甜味会让人变得贪婪成性，而酸味不会。”
时栎咀嚼着嘴里的果渣，又啃了口棠梨：“有种回甘的感觉。”
“你弹的曲子叫什么？” 苏棠看着时栎，只觉得他和自己一样。
一样染着招摇的银发，一样散发冰冷的气息，一样渴望遥不可及的温暖。
“Youngso Kim 的《Like a star》。”时栎继续啃着棠梨，只是目光聚焦到苏棠脸上，“它的魅力在于：沉沦时也能听到希望。”
“或许我们可以说说自己的故事。”他伸手拍了拍苏棠的头，她敏感地往后一缩，作势要跑。
“我只有我了。”他的声音如清风穿膛，痛彻心扉。
苏棠回过头，任由冷风吹乱头发，望向时栎幽暗深邃的眼睛，却因无端闯入触碰到他最脆弱的一面。
“我们……一样。”
那个雪天，两个十八岁的少年推开熙攘的人群，让泪水凝成雪花。
有人拥抱在一起。
只剩雪花碰地的声音。
表情管理是一个杀手的最基本修养，苏棠当然很擅长。
她能模仿出孩童的纯真笑颜，也能模仿出最病态的笑。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面纱之上。在裹着厚重面纱之后，一直都藏着一张毫无生机的脸，暗藏杀气。
直到遇见时栎，她心底的冰山被他融化地一败涂地，仿佛微笑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只是，她最真挚的笑只给他。
“看似无终点，却终会相遇。”魏开眼底氤氲着润泽。
苏棠看向他，咧着嘴笑：“你最喜欢的是什么曲子？弹弹看。”
“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魏开凝望着苏棠，试图在她脸上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她只是表现出期待，就像从未听过一样。
苏棠察觉到他的视线，收敛了笑。
“我记得你问过我这首曲子的意义。”魏开挑了挑眉，“你还记得吗？”
她慌了阵脚，脑子首先想到的是时栎说的那句话，嘴巴也先一步说道：“沉沦时也能听到希望。”
魏开听后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过于荒谬，眼底闪过一丝清凉。而后指尖快速弹跳在琴弦上，琴声如银铃般入耳，苏棠却昏昏欲睡。
一曲终了，她陷入睡梦中，苏棠直到午时才醒。她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针和分针纹丝不动，但她明显感到自己睡了很久。
“还要喝点粥吗？”魏开指了指台板上还剩一大半粥的保温盒。
苏棠错愕不已，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几副陌生的画面，她清晰地意识到：在她意识昏迷的这一段时间，甘棠处于苏醒状态。
难道是魏开弹奏的那首卡农起了作用？这首曲子对甘棠而言很重要吗？
“魏开，我觉得你弹的卡农很特别。”苏棠毫不掩饰地夸耀道，“你能再弹一次吗？我想录下来。”
魏开拿过吉他就要开始弹奏，却被苏棠一声喊停：“我没有手机，你有没有录音设备？”
没等他回答，她又补充一句：“有带纸和笔吗？”
“有。”他从大衣口袋里捞出一支小型录音笔，按下录音键，放到苏棠身前的台板上。
然后从大衣内衬的口袋掏出一本便签本和一支笔：“需要我帮你写吗？”
苏棠摇了摇头：“不用麻烦。随便写写，使得上劲。”
一曲结束，录音笔里录制好了曲子，魏开见她又睡去了。就把蓝牙耳机和录音笔连接好，放置在她身前的台板上。
许是听到了D大调卡农的指弹曲子，感知到了那股神奇且熟悉的力量，甘棠意识苏醒了。
她微微攥紧了手，感觉到手里有什么东西，垂眸时发现是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块。
甘棠将纸块展开，看到上面写着潦草的几行字：听D大调卡农是唤醒你意识的其中一个方法。你苏醒后时间会照样流逝，但等我苏醒时，时间会重回到你我互换的那一刻……
虽然苏棠的字迹极其潦草，甘棠还是大概看了个明白。
“时栎?”她看着纸条读出了声。
此时魏开正好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了甘棠在说话：“你说什么?”
“哦，我是说——十月的岭城有没有可能下雪。”甘棠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手心却溢着冷汗。
“你喜欢下雪吗？”魏开径直走过去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即使是在二月，岭城下雪的概率也很小。不过——那一年倒是下过一次雪。”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年。
“是啊。”甘棠垂着眸，脸上洋溢着憧憬的微笑，“那是我第一次触摸吉他。”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年，同一天，同一个地点。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缥缈而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