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周浅就在领主的收藏室里拿到了一些灰烬魔铁。
这是一种只会在大型恶魔裂隙附近出现的魔金属，和腐蚀魔的液体一样具有强腐蚀性，需要用一段咒语搭配隔绝魔法阵才能保证安全采集。
“懂得采集灰烬魔铁的只有魔药师和魔法师，它们的产量不算多，再加上收集困难，我这里暂时也就只弄到这几块。”周浅的临时实验室里，兰德尔·梅林将加好了隔绝魔法阵的几块灰色金属放到实验台上。
那种灰色金属仿佛是活的，哪怕是被人放置在桌案上，也依旧在哧哧地冒着白气。
“也就是说，这种金属本身就有一定腐蚀性咯？”周浅迅速抓到盲点。
“是的，不过灰烬魔铁稳定性很差，也太软了，很难锻造。”兰德尔·梅林轻轻颔首。
“我可以用刀切它么？”周浅拿了一把钢铁厂最新出品的钢刀。
“……我没试过这么做。”兰德尔·梅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周浅戴上实验手套，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块魔金属，熟练用钢刀一压。
“刺拉”一声，她手里的钢刀被腐蚀得卷了刃，不能再用了。
“……看来这个材料不行，等我去烧个瓷刀试试。”周浅也不觉得心疼，只是将报废的钢刀丢进专用废品桶，又将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切下来的一小块灰烬魔铁小心翼翼放进试管里。万幸，它的数量太少，没有对试管造成瞬间的毁灭损伤。
周浅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一瓶蒸馏水作为溶剂，对着那份金属样本尝试过去。
“可溶于水，水温对融化速度有影响，周围有魔法元素的时候魔金属反应加速。”周浅拿来笔记本写了几个字。
那一丁点金属碎屑仿佛沸腾了一般在试管里上下窜动，紧接着，“砰”一声，试管炸了。
“……遇水会发生剧烈反应。”周浅看了眼扎进自己手心里的玻璃碎片，默默在笔记本上补了一句。调低了痛感之后她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几乎没什么感觉，顶多加个掉血状态，就是现场可能会看上去有点惨烈。
兰德尔·梅林：“……”
眼看着实验手套都没有挡住爆炸产生的玻璃碎片，点滴血红自她掌心淋漓而下，面前这女孩子就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摘掉染血的手套，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写笔记。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一向不怎么参加“游戏”里的战斗玩法，“死亡”次数却仍旧居高不下，总能排到玩家前几的原因。
做的事情是真的有意义，拼也是真的拼。
眼看着她手心的血止也止不住，兰德尔·梅林忍无可忍，把她受伤的那只手拉了过来，学着那位素问小姐的样子取出镊子烤火消毒，一点点挑着伤口里的玻璃碎片。
“这点伤没关系的，等下我重来一回就行了，”周浅愣了一下，记笔记的那只手却没有停。
“我还以为你会希望能省下这次死亡再复活的钱。”兰德尔·梅林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晕开一丝笑意。
周浅真心实意：“……您太了解我了。”就连领主大大都明白她的抠门本性了吗，她以后是不是得收敛一下？
试管壁玻璃很薄，无数玻璃碎片卡在她白皙的手心里，更显得血肉模糊，伤势可怖。对方的动作又下意识地尽量放轻，她其实没有太多感觉，反而是盯着自己手心那被系统屏成一片马赛克的受伤现场版有些出神。
延迟爆破，破坏半径，有效伤害……这不就是最理想的子弹模型吗？
“我想到了！”周浅醍醐灌顶，提笔就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只要找到合适的配比，利用灰烬魔铁的特性，就可以不用强求真空环境……哎哟！！”
消毒用酒精轻轻蹭在她手心，系统可以屏蔽绝大部分疼痛，却屏蔽不了那种火烧火燎般的肿胀发烫感。
“明明怕疼，还不小心？”清理好伤口，就可以使用治愈魔法。兰德尔·梅林垂眸低声，指尖闪过淡蓝光晕，“对于你的研究成果，我也并没有着急在这几天。”
“这点伤也不算什么，像我们这种搞研究的，又没达到安全实验室需要的条件，对受伤和危险这些事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周浅微微抿唇，小声说，“再说了，在这里我死几次都不怕，当年我的那些科学家前辈们也从来都没有怕过，这才驯服了这么多危险的材料，让它们为人所用……他们才只有一条命呢。”
她现在的研究条件可比前辈们好太多了，一片几乎是全新的领域，无论怎么造作都不会死。
对方似乎沉默了片刻，将她的手轻轻松开，只是安静地抬眼看着她，像是在组织着语言。
不知名的，周浅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是突然间古怪起来，她仿佛被卷进了一团粘稠的橡皮软糖，令人心慌，还带了些仿佛是樱桃荔枝的甜味。
“再说了，我也做不到像自己的前辈们那样无私……所以领主大大，如果您以后有一天真的发达了，就让我做您的宰相吧！”周浅拿不准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忆起秦咸鱼的好感度分析帖子，她干脆笑吟吟地向对方说道。
“我不做自己可能无法完成的承诺，”兰德尔·梅林轻轻垂下眼帘，平静地对她说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也希望我可以给你我能给的最高位置。”
对方话未说尽，周浅却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
他早已经认可她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也愿意在自己功成名就之后对身为玩家的她委以重任，这份信任着实难得，让她甚至有了些许忐忑之感。
“还有多少时间，您说，我做！”片刻后，她毫不犹豫地说，“不说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至少也要达到武器升级的程度。”
“……半年，”兰德尔·梅林第一次在一位玩家面前说出这个最终期限，“我需要整个法瑞姆高原和天空岛附近十座岛屿彻底臣服。”
倘若在这期间游戏系统能够攒出开启三测所需要的信仰值，他或许还有一个在半年之后兑换药物活下去的希望。
他最初时并不觉得自己有信心攒够那笔用于兑换的天文数字，但现在，他想尝试着相信她一次，也想赌一回玩家们能不能像系统所说，真的创造出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