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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长梦情郎(1 / 2)

寨子里,情歌起,挽歌散,炊烟袅袅,人声渺渺。

人有生老病死,物有生长凋零,而小楼里,圣女重雪的日子却十年如一日,不觉间来给重雪送鱼的少女已经有了白发和孙子,重雪的阿婆长埋深山,寨老也换了两次。

重雪还是十七岁时的模样,月清晚从水中倒影里看到她的脸,依旧是琉璃般纯洁耀眼,蜜桃般娇嫩甜美,又因着岁月的流逝,和孤独的浸养,使得她的眉眼中多了些清冷高贵,仿佛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眼下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正歪坐在一楼小石塘旁钓鱼,天长日久,一个人无聊,重雪便生出一些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方法。

比如把村民送来的鱼养起来,昏坐一下午只钓一条吃。比如把村民送来的线编制成巨大的线毯,铺满二楼所有房间,将厚重的衣裙拆散重新织成轻盈飘逸的衣裙。比如将各族银匠送来的银饰溶解,重新打一个花样。

天色昏黄,重雪才将上钩的鱼儿放回水里,起身上楼。

长夜长,山风响。

重雪已经模糊了年岁和时间,只知道山间连绵不绝的寨子灯火粲然,夜间山歌悠长动听,她靠在二楼美人靠上听了一宿又一宿。

淡薄的月色落在她如烟似黛的清淡眉眼处,更显得她孤傲如天上冷月。

忽然楼下小院里传来“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重雪站起来点灯往下看,微黄的烛光下,只看到那院子里蹲着一个人,手上提着彩色锦鸡,身后背着岩桑神弩,头上顶着几片树叶。

重雪不敢出声,正悄悄将灯挪回来,不想,那人却缓缓站了起来,从高处往下看也能看出这人高大又魁梧'',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抬脚要走,却又忽然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月色下,重雪记忆中褪色已久的脸忽然清晰了起来,他的笑眼依旧明亮,像温柔的海,像平静的湖,像温热的泉。

落在重雪身上的目光,好似能包容这世间所有的孤寂与悲戚,一如从前那个少年,只是眼下这人有一具精壮健硕的身体,深夜还敞着上衣,似乎酷热难耐,深夜擅闯她人院子也一副怡然自得,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人挑衅笑笑,先开口道:“看什么看。”

说着,便提着野鸡就沿着重雪的鱼塘走了出去。

重雪跌坐在美人靠上,已是泪眼朦胧,眼下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起来,许是相思过度,才使郎君入梦。

重雪回想着他抬头那一眼,虽然不是从前的少年模样,但若是那时他们能顺利成亲,三五年后,那少年也会长成这般健壮的汉子,像山一样成熟可靠。

重雪只当是梦一场,不想那梦中人去而复返,两步登上院里的树,转身跳进二楼,来到重雪面前,双手抱臂,斜靠在屋檐下的旁的柱子上。

“哭什么,我那野鸡,是山上打的,没拿你的。”

原来是他误会了,重雪摇摇头,只想让他快走,然而眼里的泪水却随着摇头,一连串滚落了下来。

“小圣女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那人说着俯身看向重雪的脸,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热气,挡住了阴冷的山风。

不像是飘渺的梦,像是可以抓在手中的人。

重雪柔荑般的手抚上那人蜜色的脸颊,忍不住将灯火靠近那人的脸,想要细细看一遍,这日思夜想,给她所有幸福和悲伤的脸。

重雪手中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那人抬眼看了重雪一眼,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眼睛死死地盯着重雪的脸,像山里的野狼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

却又不似野狼那般凶狠,反而像小猫一样歪头贴近重雪的手心,流露出一些依恋的神色。

重雪死灰一般的心忽然又轰地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剧烈跳动的心,好像一下子把她带回到了乌达的身边。

正在重雪失神的时候,那人歪过脸,唇手相触的瞬间,他竟然伸舌头舔了重雪的手心。

重雪立刻放开了手,脸上又红又热,好在那山风如冷雨,一瞬间将重雪浇透,将她拉回了现实。

重雪强装出冷静强悍的样子,不顾一切将人推出门外。

待那人脚步声渐渐消失,重雪已是浑身冷汗,脱力摔倒在地。

晨雾茫茫,烟锁重楼,楼中的重雪换上了节日的盛装。

绮梦已逝,重雪又恢复成了圣洁高雅,清冷高贵的琉璃圣女模样。

每月初三都有山下的苗疆寨子派人来送衣裙,今日来送的寨子,是重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她便早早取出了米酒,预备送给来人表达谢意。

可久等不见人敲门,晌午时分才听到门前有动静,重雪推开门。

六月灿烂热烈的阳光里,重雪看到了昨夜的梦中人,不是山精鬼怪,不是梦中相见,是真实存在着的人,他也叫乌达。

重雪倚在门口,只看到乌达挑眉朗笑,朝着自己吹了一记响亮的哨子,却看不到自己手上空垂着的红线已与乌达手中的红线连在了一起。

不等圣女发话,他便双手捧着花纹繁复的衣裙,信步进了屋子,全无半点旁人对圣女的尊重。

重雪跟在他的身后,反倒更像客人,为了扭转局面,重雪冷声让他放下衣裙就可以离开了。

乌达放下衣裙转身却只问好看吗?

重雪看着乌达递到自面前的红色花朵,下意识道好看。

好看就行。

乌达把花交到重雪手里,毫不客气在屋里转悠。

巡查似地问道:“白日顶着日头照,你这屋里像个蒸笼,夜里顶着山风吹,只怕是四处漏风吧。”

重雪早习惯了,顿了一下道:“地上铺了毯子,冷不到哪里去。”

乌达:“这么说来,昨夜你穿得那样轻薄,是因为夜里太热?”

重雪没说话。

不能出门,靠着她人赠予过活已经让她十分愧疚了,山顶的屋子,冬冷夏热,白天热,晚上冷也属于是正常的,她不想再去麻烦别人。热了在水潭里泡上瓜果,换上自己改制的纱衣,冷了铺上编制的地毯,盖上被子就好。

再说!冷和热,日子不都这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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