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丹顶雪鹤优雅落地,身后走出一个鹤发童颜,月牙眼,菩萨相,孩童身,背靠金色烈日状圆环的仙家,一身月华色金灿灿的长袍,看起来十分打眼,月清晚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羲和神君中的摩崖。
“我说呢!这一穷二白的深山里竟然这般热闹啊!原来是白泽神君在此,我前日看着我那小坐骑将要功德圆满,化成人形,正缺一缕仙缘,没想到竟然是托白泽神君的福缘,真是我那小弟子的福气。”
摩崖老君说着,朝白泽拱手作谢,不等人回答,便快步走到正安面前,将跪在地上的少年扶起来,正安高高兴兴低头弯腰叫师父。
摩崖老君点点头,一脸喜悦,言语中不住地赞赏:“看这模样,倒颇有几分白泽神君的风度。”
白泽冷哼:“是吗?老君怪会侮辱人的,装神弄鬼,戏弄凡人可不是我会做的事。”
白泽神君语气冰冷,甚至有些阴阳怪气,月清晚心中大喜,刚正不和的白泽神君一定会还重雪一个公道,虽然这摩崖老君看起来有些来头,可是扰乱凡人命数,被守界神将当场抓住,这可不能推脱。
这摩崖老君倒是个爱笑的,听到白泽的话,好似才看到在场其他人似的回头看了重雪一眼,又带着和他身后的阳光一样灿烂的笑道:“原来如此,神君说得是,是我高兴过头了,冒犯神君,我这小正安是有些淘气,只不过这事也不是他的错。”
说着走到重雪面前,笑吟吟道:“万事有因才有果,这位姑娘今日因果可全是她自己求来的。”
明明是浑身散发着暖阳光辉的人,却让寒意爬满了重雪的后背,她握紧拳头,冷声质问道:“敢问神仙,我是何时何地所求,活得太久,记不得还有这样荒唐的事。”
摩崖老君:“这不过弹指数百年,小圣女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就只能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了,我乃九天仙都羲和神官,按照你们人间的作息,每日驾三足白驹金虎车,朝送金乌光耀世间,夕迎赤乌泽披万物。高楼宅院,田间地头,人人颂太阳,拜羲和,如此光景,倒也不枉费我操劳辛苦。只是这样和谐的场景里,却有一个小女孩笑说天上的太阳像是地里的套犁的老水牛,日复一日不得自由木然升落,重雪你猜,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姑娘说了这样的话。”
重雪皱眉,似在回忆,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笑意盈盈的摩崖老君又道:“既然你笑我像蠢笨的老牛,那我就让你也试试这套犁老牛般年百年如一日身不由己的感觉,本来早就要来问你喜欢不喜欢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是套犁的老牛,不得自由身,一直没时间来看你,真是辛苦我的小正安了,竟然独自在这穷山恶水里守了这么久,还能修得真身。”
摩崖回过头温柔地拍了拍正安的肩膀,对满脸震惊的重雪视而不见。
原来就是重雪年轻时出言不逊得罪了这位羲和神君,不是前世犯了大错在此赎罪,也不是作恶多端,失忆受罚,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
被戏耍的愤怒和数百年来堆积的怨恨让重雪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放声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一句戏言,竟然就让你对我如此花心思,延长我的寿命,利用人们对神明的信任和崇拜,把整个寨子的人变成绑架我的软藤,让一个可怜的凡人无止尽轮回早死,就为了让我这蝼蚁般的凡人生不如死,你真的!幼稚任性!心胸狭窄,老水牛稳重踏实,用你比它,实在是侮辱老水牛了。”
重雪说着说着眼泪一连串地流了下来,可嘴角又带着一丝得意的笑,让人一下子分不清她是要哭还是要笑。
“小圣女言重了,我不过是要你学会恭敬神明罢了,哪里是要你生不如死,衣食无忧,受人尊敬,长生不老,不是你们凡人所追求的吗?”
小神君一脸纯真懵懂,只是面上笑得越纯,心思越狠。
月清晚自诩是平静温和的性子,可听了这话也不免肝火直窜,头冒怒火,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神君的话说得轻巧,可这因为凡人无心的一句话,就让月老殿姻缘薄上数百年红线不断不消,可是不是小事,月老殿询问事由结果,小仙可该如何上报?”
屠麟:“自然是如实说,月老殿要是不信堂堂九天仙都的羲和神官因为一句话就扰乱凡人命数,你可以请白泽神君帮忙作个证。”
月清晚连连点头,屠麟的语气,无辜无知又天真,简直和摩崖老君一模一样。
两人打着配合,说得热闹,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在仙都升仙需要有高强的法力,封神则是靠个人济世救人的功德,羲和星君既不是金仙也未封神,月清晚和屠麟联手未必打不过他,只是他一介星官,以童子仙身高居要职,羲和神殿里的星官千年才添一位,在位分上比月清晚屠麟这等月下仙高出许多。
两人路见不平,却连拔刀相助的资格都没有,盼着白泽能主持公道,可白泽神君只垂目出神,也不说话,似乎没有要主持公道的意思。
“小仙官说笑了,我这孽畜作乱凡间被白泽神君抓个正着,受罚是应该的,不麻烦你们作证,本君虽然擦去阴司生死簿上重雪的名目,却未伤及任何凡人性命,正安不过是一时贪玩,爱逗笼子里的小老鼠罢了,我自会随白泽神君上仙都领罚,左不过是散散功德,受天雷一道罢了,我说得对吗,白泽神君。”
白泽抬眼看了月清晚一眼,没说话,脸色阴沉得厉害,对上摩崖老君笑容满面的脸,忽地展开笑颜,真真如千树万树春花开。
白泽笑着,瞬间风起,他跨步化作一阵月白浮金的虚影,带着强劲的风一把将老君推倒在地,风止,白泽长身玉立,手中有碎金浮动,金凝成长剑,直抵老君的咽喉。
白泽垂目看着地上的人,眼中难掩狠厉。
“罪行不深,其心可诛啊!老君。”
白衣神君背手而立,长剑直指地上的仙童,一人背天,一人靠地,一人高大冷峻,白衣飘飘,似是天边无情雪,一人玲珑精致,融光环绕,正是人间福气颜,两相对视,月清晚只觉得有无形的法力一阵阵激荡开来,不知深浅的晚风轻轻拂过,虽然没有人动,但双方已是剑拔弩张,气氛有些紧张。
白虎护主,眼看着就要往白泽身后走去,月清晚假装不经意的往前走,恰好挡在正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