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凛的车缓缓停在便利店的前面，程观祺一眼认出，还没等车窗摇下，明倚秋已经扭头进了便利店，她回头没见到人，有点急，刚好手机响了。
秋天——我吃点东西，快回家吧，再晚就要降温了。
程观祺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她自己每次见同学父母的时候就有点紧张，就在那回了信息——你也早点回去。
程舒凛见她一直站在原地，直接下车把她塞进车里，“快回家快回家，你妈妈炖了猪肚鸡。”
“她加班还有时间煲汤啊！”
“你从小到大哪个周五妈妈没煲汤给你喝。”程舒凛把副驾驶的外套扔给她就发动了。
程观祺躺在后面，裹着外套渐渐开始暖和起来，傻呵呵地笑道：“是哦，我忘了。”
“傻姑娘……”程舒凛接到女儿也开心，和她说起了自己老婆今天因为煲什么汤还在那拋硬币。
程观祺听得心暖暖的，张霜兰对汤的纠结都是哪个程观祺更爱喝，哪个对她更有营养。
初中时因为钢琴而闹的不愉快，此刻早就在那九霄云外，她分明是超级富有的人。
明倚秋从便利店的门后出来，见车屁股越来越远，才掏出手机让李叔来接。
他住在南区的一个高档小区，一栋栋复式别墅，四周非常安静。
一进家，他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地走进房门，他母亲李卿舒最近在家。
刚洗完澡，一出浴室就看到明妈妈在他的书桌前，不知道查看些什么，翻来翻去的。
明倚秋忍着脾气，出了声音：“妈”。
“啊”李卿舒明显被吓到了，“小秋，你怎么出来了。”
“洗完了就出来了，您有什么事吗？”明倚秋站在浴室门前，说着抬了下巴，指了指自己被翻乱的书桌。
李卿舒十分尴尬：“哦，我有个镯子不见了，来你这找找。”
镯子不见了，会在他这儿找？这种借口比以往还要拙劣，估计也是找不到更好的了。
明倚秋懒得拆穿她，只能尽量压着怒火：“还有事吗，我要休息了。”
谁知道李卿舒立刻换了副面孔，声音委屈又尖锐地说：“你怎么也撒谎呢，妈妈知道的，你们这个年纪哪有那么早休息啊，你也学你爸爸骗我是吗！”说完，开始低低哭了起来。
楼下的明父明理徵听到声音走上来，：“怎么了，怎么了，小秋，你妈妈怎么了？”
明倚秋靠在墙上，刘海垂到眼前，看向明理徵时的眼神深不可测，“她说你骗她，问我是不是也会一样。”
明理徵一听，脸黑了下来，低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又赶紧换上另一副温和的嘴脸，“卿舒，怎么了啊，哪里不舒服吗？”
李卿舒一个劲地哭，没再吭声，明倚秋沉重地吐了口气，走到身边，放缓声音安慰：“我今天体育课，真的很累才想先休息一下，没有骗你……”停顿了一下，“妈。”
李卿舒才停了擦眼泪的手，她做姑娘时李家的名门淑女，嫁人后是明家的三太太，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上乘，现在四十多也跟三十出头一般，哭起来梨花带雨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我前天就回来了，结果早上不见你，晚上你就躲房间里。”
“我要上学，您睡眠不好，起得晚，晚上，我在外面写完作业，回来洗了就睡，所以才见得少。”
明倚秋没敢跟她说，自己为了躲她，天天在家门口看二楼主卧关了灯，才敢回家。
“你不能回家写作业吗，我这回要住半个月左右，你别老往外跑了。”李卿舒说着，又是作势要哭。
明倚秋有些烦躁了，不耐烦地点点头，眼神再次瞥向明理徵，明理徵立刻趁热打铁把人请回房了。
俩人出去后，明倚秋关上房间，反锁。
走到阳台的躺椅，没骨头似的躺在上面，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包烟，打火机声一响，黑夜笼罩的周围出现明明灭灭的红光。
明倚秋深深吐出一口烟圈，下午的快乐随着散去的烟圈灰飞烟灭。
他一向优雅从容的母亲，在十年前经历女儿胎死腹中和丈夫背叛，就开始神神叨叨，健忘，疑心病，甚至会自虐。
自虐是什么感觉来着，明倚秋想着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脖颈，修长的手指紧紧圈着脖颈，被风吹得发红的指关节和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相对，显得突兀。
四周静悄悄的，万籁俱寂，明倚秋指尖都有嵌进肉里，却也是一点声音没有。
“叮” 手机响了
他清醒过来，猛地从椅子上起来，犹如差点溺水而亡的人此刻得到救赎，大口大口地呼吸，缓了三四分钟，才划开手机看。
free——到家了吗？
明倚秋意识彻底回笼，手指飞快地回——到了，这么晚不休息？
程观祺一回家被张霜兰压在喝了两大碗猪肚鸡，正站在阳台消食呢。
free——我妈炖了点东西，我刚吃完，睡不着，反正明天星期六。
说完发了个小胖猫吃撑了的表情包，明倚秋差点没笑出来。
秋——我也睡不着，程观祺，我给你讲题吧，好不好。
这句话明倚秋是用说的，程观祺小心翼翼地调低声音放在耳边听的。
明倚秋声音有点低，好不好两个字也没有拉长或刻意如何撩人，但是程观祺就是会上钩，迅速把自己手上的漫画扔到了一边，冲回房间里把数学练习册都翻了出来，然后坐到位置上平复心情，回了句好。
明倚秋就是想给她多相处，恰好程观祺也是，题倒是没讲多少，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来来回回发。
程观祺有时候急了，娇气的一面就会不自知地冒出来，明倚秋开玩笑说她别语出惊人，这题不是这样的。
程观祺急得回——你别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很难过的。
后面跟着脸上两条长长眼泪的小黄脸
这算是在撒娇吗？
明倚秋把手机抵在嘴边：“好好，我不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