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身体才适应这么亲密的靠近,手背鸡皮疙瘩消下去。她勉强转移注意力,上上下下打量这间屋子。
沙发、高柜、电视机、茶几、林林总总家具。
前三个都在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宁湾张嘴又闭上,再张嘴:“……从哪儿开始?”
他们从玄关开始,一一往前缓慢挪步。
宁湾打气十二分精神注意脚下——根据她的经验摔了之后大面积的肢体接触压根躲不过,手压在别人身上还好,压在许清景身上……
宁湾心如止水地想她宁愿去死。
反正就这这儿也没有,那那儿也没有。宁湾手没扯动,木着脸转头:“你动一动。”
许清景一直挺配合,可能是收到了申全州的消息,除了自我介绍外没说多余的话。
这么近,呼吸都喷洒在颈项处。
难以遏制的痒意,从心上蔓延。
许清景目光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停留,低“嗯”了声,依言左挪。
十分钟过去。
宁湾精神还高度集中,她浑身燥热,跟许清景贴着的手背哪哪儿不对劲。
累了。
“柜子上,你高,站上去。”
他俩刚蹲完,在床底下扫描一圈,啥也没有。宁湾主意又打到天上,看天花板都是门把手的模样。
她刚要带着许清景站起来,肩头一重。
宁湾下意识撑住。
“有点低血糖。”许清景另一只手手很快从她肩上收回,尽力隔开彼此觉得舒适的距离,闭了闭眼。
“有糖吗?”他忍了忍,还是开口。
唇都白了,额头上密布冷汗。
关我什么事,晕了最好。
宁湾:“……在右边裤子口袋。”她焦躁地看了眼被绑住的手,又看许清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迅速决断:“你自己找。”
许清景眼睛稍微睁大了点,睫毛扫下的一排灰影遮住瞳仁中完整的人影。
“你能快点吗?”宁湾催促道。
她侧身挡住摄影机,许清景的手滑入口袋时身体有瞬间的紧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直冲头顶。
宁湾僵硬地忍。
一颗浅绿色的薄荷糖。
许清景靠在墙面缓了会儿,眼皮深深闭上。潮水般的呕吐感渐渐地,缓慢地退去。
至少过了十分钟。宁湾看他才恢复点力气,脸色不像一开始那么白。就算头顶有摄像机她也忍不住,发自内心:“你不吃饭?”
许清景睁眼看她,正要开口被打断:“算了,你去拿门把手,最上面,我够不着。”
宁湾催促:“太闷了,我要出去。”
门把手果然在柜子最上面靠后的地方,因为中间的小插曲最后一个房间花了最长时间,四十三分钟。
一个游戏而已,宁湾出门以最快速度解开手上和脚腕布条,不顾布条两端还缠在一起,抬脚就走。
缠得她一个踉跄。
林湖在出门第一刻迎上来,着急:“低血糖吗?”他手里拿着巧克力,还有一瓶矿泉水。
夏夏:“许老师我这儿也有糖。”
监控屏能从外看见里面的画面,她不给许清景糖拍摄也会中止。宁湾出来才懊恼自己多管闲事,唇抿成一条直线。大步往外走。
“宁小姐。”
外面还有摄像机,宁湾猛然一停,吸了口气。
林湖急匆匆地把巧克力递给许清景,他接过来,却垂首轻轻攥了一下被拆开的薄荷糖纸。片刻后在宁湾停滞的呼吸中出声,礼貌:“多谢你的糖。”
背后无数个镜头和七八双工作人员的眼睛,齐齐对准她的后背。
只是道谢。
宁湾长松一口气,头也不回摆手:“不谢。”
“等等。”
宁湾以为自己这次终于能走,腿刚迈出两步背后传来拍巴掌的声音,不知道听了多久的纪柏溪靠在民宿廊檐柱下,神色不明地先后望向她和许清景。
他站起来宁湾才发现这人同样身高腿长,就是人没站直,显得背微微佝着。
半山腰涌起薄雾,堆在暮色中。宁湾错觉他视线在许清景身上停留很久,直到许清景抬眼,隔着青草绿叶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
纪柏溪收回过于大胆的目光,恹恹地点了点手中台本:“来都来了,一起吃顿晚饭,认个人头。”
许清景思索后,颔首。
“……”
宁湾那个“不了”还没说出口,纪柏溪偏头看过来,三言两语堵了回去:“怎么,不卖我面子就算了,许老师可是大忙人,请一顿饭难于上天,你确定不来?”
“还是……”他仿佛就是随口一说,态度也漫不经心,“你对我们许老师有什么意见,嗯?”
所有挂着蓝牌的工作人员都围在他和许清景身边,闻言动作出奇一致地看她,宁湾暗自磨了磨牙,假笑:“我真有事。”
她索性看了一眼许清景,眼神示意让他说两句话。
一手还抄在兜里,只侧过半个身子,欲走未走。显然觉得许清景会帮她说两句。
许清景笑了笑,对身边拿着ipad的林湖说了句“没事”,这才重新看向宁湾:“宁小姐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也想听听。”
空气有那么些微的凝滞。
宁湾:“……”
许清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衬衣上银链折射出一点明亮。他又说:“一顿饭而已,我和纪导都不是强求的人。”
宁湾冷眼打量他一会儿,忽地笑了:“……去。”
另外六个人在各自的车里,等到宁湾和许清景陆陆续续离开纪柏溪还站在原地,卷起手中A4纸台本敲了敲手心。
副导张琦正好出来,顺着他视线往远处看。青山披白雾,远山如螺黛。湿雾沾满离开的青年肩头裤脚,他冲开门黑衣保镖微微点头,半弯腰坐进了车中。
侧脸清瘦、骨相明晰。上车时西装裤上拉一截,露出鲜明伶仃的踝骨,像两条美术生墨碳勾出的线条,没有赘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