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剩风声。
“最狠的话……”
宁湾呼吸一窒。
“时间过去太久了,你可以再说一遍。”
她的重点不在这句话,而是那句“我有想要确认的事情”。
宁湾狠吸了口气,肺腑灌进一大口凉意:“许清景,我要问的是——”
许清景打断她:“分手之前我听见你对黎朝喜说的话……哦,也不对,是对我说的。”
“……你看见我了,”他语气温柔地说,“只是不敢和我对视。”
宁湾心脏被重重一锤,无法遏制地躬身。
七年前的雨夜,雨水泥泞爬上教室窗玻璃。她明明看见了许清景,却还是在黎朝喜面前回答了那个问题。
黎朝喜问她为什么想分手,她说,因为没那么喜欢。
许清景:“那天下雨。你告诉黎朝喜……”
宁湾忍无可忍:“许清景!”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
宁湾浑身上下的刺儿都竖起来:“没什么好聊的。”
“纪柏溪原名于桐,是一名投资商的私生子,认了一名纪姓的制片人做老师。”
许清景隐隐绰绰笑了笑:“他对我有点意见,对你……我们因为他吵过一架。”
于桐,这个名字和纪柏溪和当年学校风卷残云吃光她一星期生活费的瘦弱少年联系起来。宁湾第一反应是震惊:
“怎么可能?”
纪柏溪苍白瘦削的侧面飞速在脑中闪过,再加上无厘头的综艺,宁湾脑门隐隐一痛。
她正要说什么话音生生一转:“别转移话题。”
在漫长的沉默后宁湾听见许清景毫不在意地承认:“被发现了。”
她一怔:
“答案不会影响你去留的决心,那没有任何意义。”
那天晚上宁湾连夜坐高铁回昌京。
她一手扶着墙开灯的时候有短暂的愣神,忘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等烧完一壶热水后捧着热茶站在落地窗前,才想起许清景最后那句“答案不会影响你去留的决心,那没有任何意义”。
黎朝喜大晚上想叫她出来撸串吃烧烤,得知她在高铁上穿了衣服就跑去接人。
“你不是要走?”
她话语中隐隐有颤抖,宁湾停下脱鞋的动作。
出来的急黎朝喜还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随手取的外套。火急火燎出现在她面前时发丝全掖在领子里。
宁湾给她把发丝拂出来,说:“走之前一定跟你好好道个别。”
“……暂时不走。”
“太好了!”黎朝喜没发现她的异样,迅速开始规划,“你走以后昌京开了好几家好吃的面馆,有一家卤面超级著名。我刚好订了座儿就在下周,你要是不走就跟我一起去……反正吴越去过好几次了。对了,还有,船山平路有个火锅店,底料好吃得我欲罢不能,这个你也得去试试。坡元轮渡路线换了,从揭江桥底下能直接看见著名江景‘万山灯火’……”
戛然而止。
揭江,万山灯火。
这个景点还有另一个名字,情人灯山。
宁湾:“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黎朝喜趴在沙发上观察她脸色,忍不住问:“你跟许清景见过了。”
“见过了。”
“不仅见过,还见过好几面。”宁湾瞥一眼她,喝热茶。
“我——”靠。
黎朝喜勉强收了音:“感觉怎么样?”
“你不会是因为他留下来一段时间吧。”她顺利地联想到什么,撑着下巴笑盈盈,“他是不是还和六年前一样,完全没有变化。”
“……”
“好吧,我就随口一问。”
黎朝喜见好就收,翻了个面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无数小灯。
“我听杨璐说你要去参加《你好,前任2》的综艺,许清景也在,本来担心你今晚直接买票走人……”
黎朝喜沉默几秒,无厘头地说:
“你记不记得最开始你告诉我,你没那么喜欢许清景的那次,我对你说的话。”
宁湾睫毛剧烈颤动起来。
一晚上有两个人同时提到同一件事,她站在紧闭的门窗前,明明没有一丝风,胸膛却像被哗啦啦吹开,填进无数湿水棉絮的情绪。
黎朝喜自言自语:“我对你说……许清景那种人,看起来像天边最遥远的月亮,清冷、疏离,不近人情。你伸手去拽月亮,不仅成功了,还到手了,不应该皆大欢喜吗。”
“何况他对你那么好。”
“我想象不出你和许清景为什么分手,回来和他有没有关系……”她声音轻下去,轻得宁湾几乎触摸不到,“你想说吗?”
宁湾拢了拢外套领口,喉头堵着一般无法发声。
“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她听见自己说。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黎朝喜并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她的眼睛,问了六年前自己就想问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说完就哭了。”
宁湾没听明白似的,怔怔抬起眼。
“宁湾,你哭了。”黎朝喜说。
“你回来,真的,仅仅只是参加我的婚礼?”
酒店套房内浮起无数粒尘埃,宁湾听见什么东西动摇,然后碎裂的声音。
“别问了。”
她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偏过头去:“我告诉你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你上次问我觉得自由吗,我说不。”宁湾沙哑道,“无论我走多远,我始终害怕一件事。”
“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可能会以青年的面目参加前男友的葬礼。”
“许清景完整的体检报告和心理状态评估。”
黎朝喜心往下一沉。
“我回来的目的,就是那样东西。”
“那只是直观的结论,其实还不足以令我心安。”
宁湾呼吸打在玻璃窗上,很快蔓延出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