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去,一只体型硕大的金毛撒着欢从客厅奔过来,在他脚边胡乱拱了一圈。
嗅啊嗅,嗅到绑着绷带的右腿时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三斤,没事。”许清景站起身,去给它倒狗粮。
在精神状态最糟糕的时候苏浸建议他养条狗,最好是大型犬,能时不时带出去遛最好。但他工作性质摆在这儿,一年三百六十天不着家,不可能养。申全州口嫌体正直,第二天就从家里抱过来一只,说先帮忙养着。
去年上半年他修了很长的假期,早上晨跑遛狗晚上睡前遛狗,跟三斤的相处时间大幅上升。
三斤……
许清景托着狗抱起来颠了颠,心说这得有三十斤了。
许清景喝了水,坐在堆满纸箱的房间中,打量了片刻那行“我在顾轶家”的消息。
五个字,反复来回看了两遍。
三斤坐在地毯上吐着舌头欢快摇尾巴,发出细小的呼噜声。一人一狗对视良久,最终许清景伸出手挠了挠它下巴,微不可闻:
“想出去散步?”
三斤是条聪明的狗,它一看见许清景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又去拿狗绳就知道要出门,兴奋地“汪”了两声。然后非常乖顺地躺倒在地,四脚翘起,享受穿衣服务。
许清景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抓起它爪子挨个看,确认没有伤口后给它换了件绣郁金香的小衣服。
三斤立起来,威风凛凛地抖了抖毛,又叫一声,表示可以出去了。
许清景摸了摸他的脑袋。
站在车库底下他拎着车钥匙思考了两秒: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不过是能忍受的疼痛,开车没问题。许清景打开车门,三斤一跃而起,成功着陆。晃着大尾巴坐到了自己该坐的地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大又圆。
许清景关上车门。
夜渐渐深了,马路上没几辆车。
顾轶家住在联排别墅群中,没有登记过的车牌无法放行。许清景将车熄火牵着狗往上走,上坡,两边是这个时节开得灿烂的山茶花。
红白交错。
许清景牵着狗晃晃悠悠一整圈,坐在涂了白漆的长椅上望向某一幢叠墅三楼的窗。
四周阒然,树影斑驳,路灯柔和洒下光。施素一时兴起买来的香菜苗还带着土,横七竖八躺在别墅外围一圈墙根边。
掌心传来濡湿的触感。
是三斤在舔他。
许清景回过神,一边抚摸着他背脊的毛一边低低叹了口气:“好像不够近。”
三斤听不懂,呜咽般拱了拱他手心。
许清景隐隐觉得有失控的迹象,他扫视一圈,目光在绿油油的香菜苗上停顿。
要干点什么。
不然他会忍不住做更出格的事。
……
凌晨五点,一人一狗累得够呛。许清景从后背车厢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刚开了盖儿三斤就疯狂往上跃,许清景差点被扑倒。他喊了声“三斤”,用手制止,然后蹲下来往喂给它。三斤喘了半天气,舌头巴拉巴拉。
许清景用剩下的水洗手,运动裤腿上沾了泥巴,他简单处理后用手机拍了张三斤在腿边咬裤脚的短视频,上传微博。
最后看了眼黎明中的顾轶家,牵着狗绳一如来时,悄无声息走下长坡。
在车前止步远眺。
这附近……
离墓园不到十公里。
许清景坐在车内再次抬首望了眼路,透过前挡风玻璃望见一片青绿。他出神了很久,直到三斤在后排发出一声低吠才发动车,导航去往了最近的花店。
早上六点,这个时间全城几十家花店没有一家营业。
但小圆六点半约了一家婚车扎花,她早早来到店里,打着哈欠开门,睡眼惺忪地把浸在清水中的百合搬出来。
湿凉雾气裹挟一阵风吹过。
小圆呆呆抬头,在看清来人帽檐下清瘦侧脸时捂嘴几乎要尖叫出声。
“许……!”
天蒙蒙亮,早起的青年客人藏蓝运动外套束口至下巴处,冲她清淡一笑:
“我要一枝白玫瑰。”
宁湾一早上起来是被顾轶抓狂的咆哮吵醒的,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半秒,觉得顾轶死定了,换完衣服下楼。
刚在院子里颠了块趁手的石头,一站起来目瞪口呆。
院子外面种满了一圈香菜,在晨风中迎风飘舞。
宁湾:“……”
施素酷爱香菜,到了一天都离不开的程度。她喜欢那个味道,突发奇想要把整个别墅外面的栀子花全拔了种香菜——据说这玩意儿还能驱虫。
顾轶扬言说她要是赶种自己就敢离家出走。
施素戴着顶四位数的草帽从鼻子里哼出气,掀起眼皮:“我刚好嫌儿子多。”
顾轶一口气上下不得。
东西买回来施素哼哧哼哧种了两天,好险失去兴趣,这一夜之间……
宁湾嘴角抽搐,心说什么人干这么缺德的事。
施素根本不管自己儿子死活,爱不释手地摸着香菜叶,美滋滋:“哎呀,是哪里来的好心人,这一定要上门道谢……”
顾轶:“……”
顾轶看起来要炸了,拿出手机就要喊人把自己送回市区,视线对焦后突然眯了眯眼。
宁湾凑过去看,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许清景!我跟你没完!”三秒后顾轶一把把手机揣进兜里,怒气冲冲往外走。
“……”
宁湾站在原地反省半秒,扫了两眼那条微博视频下的评论,大部分是“三斤大明星又出镜哈哈哈哈”“我哥这是去地里拔了菜吗鞋上全是泥”“五点半这是干农活吗”“哥腿没事吧听说录制的时候受伤了”“我靠楼上真是去你好前任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互联网上总有新鲜事,但许清景一条微博就能屠榜,一下关联七八个词条。
宁湾倒回去看刚刚跟顾轶一起看的视频,唯一的感想是许清景竟然养了狗。
一只大金毛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