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后第十七天,铃铛脱离了生命危险,开始进入浅昏迷,也就是能吞咽的状态。
两天后,她正式睁开了眼睛。
可是还没说话,她就又睡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熬过来了。
顾剑随九公主去了西洲,裴照继续北上剿匪,李承鄞要去西境都护府与高显同住,柴牧则最先启程,去了上京,铃铛的亲哥哥梅观寒,则领了个校尉的职务,回到丹州跟在乌曙身边学习兵法。
铃铛被李承鄞安置在离他最近的别院,仍然由郎神医负责照料起居。等她身体受得住车马劳顿,他们就启程回京。
跨院寂静无声。
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寂静:“公主!您不能起身!”
消息迅速传入各扇房门,高显、李承鄞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西洲九公主”,梦游了!
最先赶到的是李承鄞,他才刚练完功,把汗湿的脏衣服换下来,打算去沐浴更衣入睡。可是他太过于年少,第一次碰见梦游这种事,一时之间居然想不起该怎么做。
到底要叫醒还是不叫醒?
房间里,身材单薄的小姑娘赤着脚,抱着双臂,在床上走来走去。下人要给她穿衣服,她默不作声地脱掉;要抱她躺下,她拼命挣扎。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五皇子过来处理。
第二个到达的人,是郎神医。
他斩钉截铁地说:“梦游之人不能叫醒,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不然魂吓散了,以后就变成傻子了!”
他交给李承鄞一瓶药丸,嘱咐道:“若是哄不住,就把这药灌下去。这是蒙汗药,先把人安抚住再说。”
李承鄞点点头,揣着药瓶走进房间。
铃铛只穿了中衣,抱在床脚瑟瑟发抖。
李承鄞蹲了下来,努力把声音放温柔:“铃铛,铃铛?认得我吗?我是李承鄞啊。”
铃铛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
李承鄞伸手去抱她:“乖,听话,我们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铃铛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傻傻地摇着头,口齿清晰地说:“我是奴隶,奴隶要睡笼子,奴隶不能睡床。”
李承鄞耐心地说:“你已经不是奴隶了,你现在是西洲九公主,公主是要睡床的,回床上休息,好不好?”
铃铛没有搭理他,她抱着床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李承鄞把药收好,然后一伸手,把她抱住床腿的手掰开。
铃铛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要!救命,我不要!”
她拼命挣扎着,可是,她一比李承鄞小两岁,二来身上有伤、身体瘦弱,三来腰肢柔软,先天力量就不足,第四还是小姑娘,她清醒的时候,都不是李承鄞一只手的对手,如今意识不清,又怎么能挣扎得动呢?
李承鄞想要制服她,又怕她伤口崩裂,只能把她圈在怀里,用下巴贴着她的头:“别怕,我是承鄞,我是承鄞……”
铃铛不管他。李承鄞身上,独属于十多岁男孩子的一点汗味飘进她的鼻孔,在她脑中放大。
她被男人圈住了!
手脚不能动了!
她在帐篷里了!
铃铛的身体打着颤,牙床“格格”作响。她的胃不受控的痉挛起来,又被李承鄞的汗味熏得不停干呕。
不要,救救我……
李承鄞你在哪啊……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她喃喃地喊着“李承鄞”,可是意识不清晰,认不出李承鄞。李承鄞也不敢唤醒她,只能用一只胳膊压住她的身体,勉强倒出两粒药来,塞进她嘴里。然后他一只手扶住她的下巴向上推,另一只手不停地给她的喉咙顺气。
药顺利地咽了下去。
不多时,铃铛的挣扎减弱,歪在李承鄞怀里睡了过去。
李承鄞抱起铃铛,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退了两步,缓了口气。
他牢记着郎神医的医嘱,“病人身娇体软,虽然方便折成各种姿势,但是要注意安全。这么软的关节,容易脱臼。”
哦,不过为什么要折成别的姿势?
抄着腋下和腿弯不就能抱起来了吗?
与此同时,房间外面,早在铃铛发出惨叫的时候,高显就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成了。
五皇子的太子之位,快要到手了。
他盘算着,要把五皇子在九公主房间过夜的事情放出去。毕竟男未婚女未嫁,又是正当龄,五皇子在九公主房间里呆了一整夜,谁相信他们没有发生什么?
可是放出信息的范围也是有讲究的。不能搞得人尽皆知,不然五皇子会被以德行有亏的名义弹劾;也不能范围太小,防止有心人把这件事压下去。
至少要告诉皇后。
后宫的事,由后宫来负责,最合适不过了,他们这些男人最好不要插手。
李承鄞一出来,就看到高显对他挤眉弄眼。
他笑吟吟地说:“殿下辛苦了,臣就先告退了。”
李承鄞微笑着还礼:“表舅慢走。”
总觉得高显笑得太意味深长,他有什么阴谋?
不过这些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抵京之前,解决铃铛的梦话和梦游问题。
不然他们这一群人,都会因为欺君之罪掉脑袋。
可是李承鄞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灭了丹蚩,她还是会认为自己是奴隶?
郎神医沉默了一会儿,说:“做奴隶,不是被供起来,奴隶主真的会杀人,也会砍人手脚,拔人舌头——再硬的骨头,几棍子下去,也就全折断了,不及时救治,就只能跪在地上爬。”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好久,才道:“不认为自己是奴隶的人,又怎么能混进奴隶里面,不会被发现呢?”
李承鄞若有所思:“所以应当怎么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心药是什么?
李承鄞很茫然,追问道:“那我对她好,能补救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