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果然只下到丑时四刻。
第二日一早,阳光穿过稀薄的白云,洒落在大地的每一处。
白荍照例被乌鸦的嘎嘎叫声吵醒。她睡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动作机械的将窗户打开,见一个黑影从房中钻出去后,就啪的一声关掉窗户,摸索着上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飞出去后还想进屋盘旋一周的小鸟:“……”。无能盘旋一周后,它仰天长嘎,咻的一下离开了四公子府。
天气好了,白荍坐在院中吹笛,一只墨绿色的蝴蝶从花园中忽高忽低的飞来,施施然的落在她面前的石桌上,片刻后扇着翅膀,盈盈的绕她盘旋。
一曲罢了,白荍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蝴蝶停在她的手指上,长须稍稍的碰了一下她的指尖,下一瞬,叠翅扇动,翩翩起舞。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站着一排五彩斑斓的小鸟,白荍不知道这是什么鸟,但是它们长得很好看,于是她收了玉笛,信步走去。
小鸟被曲声醉倒,见有人过来并不飞走,落在白荍面前的那只眨了眨眼睛,乖巧的将头蹭在她手心下,轻轻的发出一声软萌啾鸣。白荍为乌鸦顺毛已经有了经验,此刻挠其小鸟脑后的毛时也毫不手生,将小鸟挠的小头一歪,眼睛闭起,比人还要享受。
因着昨日大雨的缘故,天空之上十里无云,热烈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不过一个上午,积水便被晒干,留下浅浅的灰色痕迹。四公子府的仆从拿着扫把待在院落中,安安静静的扫着这些灰尘。
倩碧色长裙从仆从眼底滑过,他抬头望去,只见府中的白荍公主正提着裙摆,蹦蹦跳跳的走过石板,与身边的婢女商量着去街头看揽月阁新出的舞曲。
真耀眼啊。仆从握紧了手中的扫把,看着自己袖上微不可见的补丁,眼底流露出藏不住的羡慕。
揽月阁是韩国第二大歌舞楼。时不时的会邀请各国优秀的舞女来表演歌舞。婢女回忆了一下今日揽月阁的节目,沉吟片刻,推荐道:“公主若是想看大文,不如去城北的紫兰轩。听闻轩中的舞女从赵国而来,与闻名天下的雪女同出一脉,表演起来甚是惹人怜爱。”
“紫兰轩?”白荍脚步一顿:“新郑有几个紫兰轩吗?”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想到了被自己拒绝的来自红莲的邀请。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婢女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只有这么一个叫紫兰轩的歌舞坊。以前倒是在城南,但几月前不知为何忽起大火,将其烧的一干二净。”顿了顿,补充道:“现在这个也是才开业呢。”
那就是红莲说过的那一个。
白荍点点头:“那便去那里吧。”哪里的编舞好看,她就去哪家。
马车从府中驶出,慢慢悠悠的往城北驶去,一路上,白荍问婢女打听关于紫兰轩的事情,但是听来听去,不过是里面的女掌柜貌美天仙,舞者风姿卓越,美人与酒一样醉人。
“停。”白荍打住了她的夸赞之词,嘟囔道:“如酒一般醉人,难怪红莲要邀请我来这里。听起来就是九哥哥喜欢来的地方。”
婢女在她说停后低下头,是故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只隐隐约约听到红莲两个字。
车外飘来各种各样的味道,各门各样的吆喝声也传入耳朵,又很快离去。白荍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撩开一个角,百无聊赖的看着吹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
“吁——”
马车似乎遇到了什么障碍,骤然停下。婢女稍稍起身,正欲询问,外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子大喝:“大胆!看见将军府的徽记,还不让路!”
看来是官道过窄,两架马车狭路相逢,堵在路上了。偏巧白荍今日出门为了方便,取下了马车上悬挂的徽记。她听着车夫淡定从容的与另外一车的男子交谈的声音,想着车夫会解决,便再度撩着窗帘,静静的望着窗外。
婢女撩开车门帘的一角,躬着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一阵响动。白荍听得一人跳下马车,扬声道:“原来是白荍公主。一虎失礼,请公主见谅。”
那是谁?白荍想了想,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些线索。她理了理衣袖,撩开车门帘走出去,迎面的马车宽大奢华,足够粗的金丝楠木直接削成的马车,上次雕刻着精致而繁华的花纹,花纹中镶着金色粗丝,将纹路绘制的栩栩如生。车上的府邸徽记也不是寻常挂着的帆布,而是直接用编制了徽记图案的昂贵锦布做车门帘,无处不在张扬其声势。而此时,一穿着尖角鞋的男子正站在马车旁,嘴角上扬,露出得意放荡的笑。
他眼角也上扬着,两手一拱:“见过白荍公主。”
白荍也在此刻认出这是上次才见过一面的大将军的儿子,她点点头:“少将军有礼。”
姬一虎一脚踢在马车板上,骂道:“没眼实的,给本公子滚后点。别拦了公主的路。”说完,又对着白荍笑嘻嘻道:“不知公主是去哪里?”
白荍被他这一来一回恼的烦,心里又念着去紫兰轩看大文,于是不耐道:“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说完,就要回车。
姬一虎的面色一僵,但很快,他便说道:“我府中的马车吓到公主了,自然是要给公主赔罪。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无碍。”婢子掀起车门帘,白荍弯腰走进去,鼓着一张脸的坐下,让车夫再度启程。
将军府的马车在姬一虎恶狠狠的眼神下往后连退数步,让出一块宽长的空地。扎着辫发的车夫瞥了一眼先前喊话的护卫,长驾一声,操驶着马车扬长而去。
等着马车压过石板路的声音远去,姬一虎收回目光,直接跃上车,一脚踹开冒着冷汗不停发抖的护卫,抽出剑指着他的脸,狠狠的画下一剑。
路边的围观群众早在公主离去时散去大多数,此刻留下来的寥寥几人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纷纷后退,倒吸一口凉气。
姬一虎冷哼一声,抬头斜了一眼四周,周围人纷纷吓得低着头快步离开,街道上一时安静非常,只余下被划伤脸的护卫一边淌血一边抽气。他收回剑,摆着手大步上了马车。马车扬起的灰尘呛了护卫满满一嘴,但他却丝毫顾不上扬起的灰尘,连手带脚的从地上爬去,捂着受伤的脸跑着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