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五年的夏天,在明晃晃的意大利的南部小镇,山风袭来,暮临夜海,星赘蓝底。
“这个假期就打算这么过了?”沈潮倒立在岩壁上,胳膊上的青筋暴起,视线盯着远方的虚无,话却是对着身边说的。
旁边的女生的视线同样倒影,她眼睛盯着脖子上翻转的星星坠子,上面有一个英文字母Z&S组成的环扣,里面镶嵌着一抹幽蓝。
镜面倒影着月亮,落入迷茫眼,她一时没有说话,只传来绵密漫长的呼吸。
沈潮失笑“啧”了声,“我们明小枝同学,你什么时候是这么胆小的一个人了?”
他“哦”了一声,自我矫正道:“不对,我们明小枝可是小名叫怂怂的同学。”
“我之前一直纳闷,你这个怂的小名怎么取出来的。”
“原来是家里人未卜先知啊。”
“为爱胆怯,实至名归。”
明枝手撑着,单靠右手劲,翻了个跟头,汗液从凌乱的刘海下滴落,她靠在岩壁上,不在意地擦掉。
沈潮见状,也翻了过来,和她一样靠在岩壁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随手擦掉汗水。
过了一会儿,他去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水,想了想,又兑了两瓶Peroni。
明枝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她觉得形象该挽回:“我这不是不自信,我这是……”
“间歇性装逼症犯了。”
沈潮自己也拿了一瓶,本来喝着水呢,一听这话被呛得一跳,“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胡说八道可别来了。”
他伸手揽芜杂而缠乱的晚风,然后摊开手掌吹了口气,随意而慵懒,“我最近几年待在有风的地方,对风敏感得很,你这话听着就像个漏风的小棉袄。”
明枝:“……”
“我谢谢你。”
明枝白了沈潮一眼,“你可是北大高材生,这语境说得你和我爸似的。”
“谁想当你爸。”
“我们才不一样。”
波西塔诺的风总是带着轻浮的幽香,阵阵拂过他们,气氛被烘托得低沉。
明枝手往头顶上摸,摸到冒着水壁的一面,她一举拿过来,中指勾着,旋转一圈,金属环立开。
沈潮看了一眼她,捏着矿泉水瓶,笑得兴味,眉梢微挑,取笑她:“我没想到你高中毕业的假期是这么过的,你估计也没有想到吧?”
她看着锋利的瓶口,挑眉问道:“多少度的酒最醉人?”
她猛喝一口后,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沈潮却秒懂,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明枝自己喝了一会儿,眼里没一会儿就带着迷迷糊糊,她仰头问沈潮:“你怎么不喝?你没有难过的事情吗?”
“难过了一定要喝酒?”
明枝回过神:“哦,那倒不是。”
“只是你不喝醉,阴我怎么办?”
“……”沈潮:“我能怎么阴你?我又不知道你银行卡的密码。”
“再说了,你这脑子谁能阴你?”
明枝拿着酒瓶喝得贼猛,瘦白的手指抵着眉骨,替他出谋划策,“我手机没有密码啊,给我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你要绑架我了,让他准备两百万赎金。”
“这和知道我银行卡密码一样的效果。”
沈潮歪头笑道:“你银行卡里有两百万?这么有钱?哦,忘了,你可是个富二代。”
“我可没有啊,”明枝手指晃荡,眼底的眩晕明晃晃,“这叫夸大其词,懂不?”
“……”
沈潮深黑的眸子垂向她,空气给眼色升温,她在其中眩晕,头越来越昏沉,就在快要往前倾倒的时候,沈潮顺势搂着了她。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头朝外,他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但是感受不到。
听到和感受到,完全是两回事儿。
感情来自于浪漫的馈赠,而感受则来自于运气的馈赠。
他连运气都要比另外一个人差上许多。
他和她两个不像在拥抱,中间隔着缝隙足以挤下一个人,他们更像两颗惺惺相惜的歪竹。
相似的人适合抱团,不适合取暖。
他问什么,她没回复。
他就知道,向来没心没肺的她也有内在的耿耿于怀。
过了五分钟,他收拾好情绪。
从她手里拿手机,她挣扎着不给,他哄道:“帮你要赎金。”
她愣了下,松了手。
沈潮挑眉笑了笑,然后拿起手机给她说的人打电话。
她怕麻烦手机一直没有设置密码,因为记忆力好,她一直不给任何联系方式打备注。
他上次去鹿旻见她,某人单独请他吃过饭,两人还互留了联系方式,但是他在联系人列表里只看到那一个电话号码的时候,还是有些触动。
那个男生的名字。
——宿晟。
任谁看都是普通的备注,但当这个人是她时,就会出现例外。
他拨通电话,突然发现熟悉的铃声在附近响起,他抬头。
“……”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想喊一句:醒醒。
那个要交赎金的人来了。
但是他假模假样的忧虑并没有感染到喝醉的酒鬼,她只是换了一下靠着的位置,这下她呼吸声全都撞在了他的喉结上。
这人黑发微分,穿着黑色冲锋衣,插兜立在那里,像什么割出来的立体,眼尾锋利。
在昏黄的海滩灯下像只孤绝的鹤,还是只非常有礼貌的鹤。
看样子站了很久,却不染星月与风尘。
好家伙,又是张厌世脸。
有些人可以察觉到敏感的情绪,但并不因此被所爱者爱。
“……”
沈潮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明枝平常神经衰弱很厉害,受不了半分扰,一被颠簸了下,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往右斜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皙白的手给托住了。
“谢谢学长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