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至,吕翎翰的高考倒计时已经进入1字开头,年依知道这时不该麻烦他,可她的问题别人无法解决。
当吕翎翰再一次同她一起坐在书房里,初次见面时的闹剧已经恍如隔世。吕翎翰看着她的理科试卷直皱眉,“你那聪明劲儿哪去了?”
年依沮丧的说:“老蔡第一天上课,问我们高中数学和初中数学有什么区别,同学们有的说高中比初中难,有的说高中数学分代数和几何,这不都是废话么,老师也说都不对,她说高中数学和初中数学的最大区别,在于抽象。从她说抽象两个字以后,我就再也没听懂过数学课。”
吕翎翰:“也就是说,你从第一节数学课开始,就没听明白过。”
年依:“对头。”
“对你个头啊对。”吕翎翰无语。
“你高考结束,要报哪个城市的大学?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再教教我数理化,我不想找别人。”年依极少开口请求别人,因为害怕面对被人拒绝的尴尬,能这样拜托他,一方面因为他从未拒绝过她,同时也说明她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
吕翎翰的确一向对她有求必应,但这次,他没马上答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你想没想过,分班的时候选文科,文科数学简单多了,不要勉强自己,依依。”
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可她一向拔尖惯了的。年依和他商量这个事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知会一声的意思,以往他俩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这会儿他突然这么说,年依觉得自己好像被闪了一下似的,她后知后觉的说:“好,我会考虑看看。”
从这句话开始,年依就变得奇奇怪怪,她开始拘束,谨慎,疏离,吕翎翰说不好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突然从她的知己变成了她的客人,优待和客气还是有的,但就是不一样了。
他想起年时川有一次私下和他说过,“依依是个敏感的孩子,即便关系再亲近,只要对方退却一步,她马上会回到关系的原点,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有趣么?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时刻呵护她的情绪,那对你也不公平,而是我,想拜托你,如果哪天,你觉得她麻烦了,不想和她做朋友,想疏远这段关系,那么用你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别让她感到难过。”
原来她真的会这样,初见时,她是带刺的。他并不认同年时川爱护她的方式,这和养植物的道理相似,过度保护,阻碍生长。
“依依,那天,你一直在哭,所以,有件事情,我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很抱歉。”吕翎翰下定了决心说。
年依几乎没怎么回忆,就知道他说的是哪天,网吧包夜那天,让她哭惨了。“是什么样的事情?”她问。
“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样面对着你,我其实很难开口,我想过给你发邮件,但……我没有你的邮箱,我真的,这件事很对不住。”他越说越无与伦比。
年依没了耐心:“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吕毛毛,你今天有什么毛病吗?”
她都这么损他了,他也不生气,反而傻呵呵的苦笑一声,这让年依顿感不妙。
吕翎翰把她的卷纸一张张捋好了,才说:“我快走了,回朴茨茅斯,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的妈妈,她身体不大好了,她身边没有别人,我想她需要我。”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新年前的飞机。”
年依愣了一下,那就是连顿像样的饺子也不能一块儿吃了?她仰了仰头,把眼泪憋回去,最近流泪太多了,她并不想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别哭,我最怕你哭,其次是你一本正经喊我哥哥,准没好事。但是你能为我哭,我很高兴。”
“你是傻子吗?”年依赏他一个白眼,还是没能掩饰住眼角的水迹,“你想看我哭,那你别走了,我专门哭三天三夜给你看。”
吕翎翰哭笑不得,却格外认真的告诉她:“依依,靠自己,救命稻草救一时,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就像我,你叫了我三年的哥哥,我还是不能为你留下。”
他将话说得残酷决绝,但年依发自内心的理解了他,以及他说的话。
吕翎翰走得很匆忙,匆忙到甚至没有跟她打个照面,年依想,兴许他是怕临走前她哭哭啼啼太麻烦吧,也太瞧不起人,谁会整天随随便便哭。他走前送给她一支手机,他们两个之间,竟然连一个传话的人都找不出来了,也不知怎么混的,那手机最后是吕昭给了年时川,连骂了自己儿子三遍不务正业,年时川又带给了年依,害得她连点小秘密都没有了。
那是支诺基亚直板手机,紫色机身银白边框,没有翻盖,白底屏幕,有简单的色彩,功能也不复杂,年依拿到手里的时候,短消息的收件箱里面躺着一枚小小信封图案,她点开,是吕翎翰几天前就给她传好的讯息,上面写着:给哥哥发邮件啊,哥哥不爱写字,千万别寄手写信让我回,跨过寄信很慢的。
她笨拙的按着按键,回复:“一路平安。”发完才想到,他早就平安抵达了。
十七岁的除夕夜,父母已故,三五好友皆不在,烟花照亮夜空,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为空荡的房子渲染上一丝诡异的热闹。热闹加热闹,等于寂寞,等于一个孤零零的小丑,这是一道奇怪的算术。
年时川在厨房喊她吃水饺,她“哎”的答应了一声,听见他的声音,换上喜气洋洋的神色,蹦蹦跳跳的去他旁边等着端盘子。
水饺是年华餐饮部的厨师长亲自提前包好了装在分格盘里,年时川带回来给她煮的,菌菇虾三鲜馅儿,一人一盘。
这几年除夕,都是这么过的,吃完了饺子看春晚,守岁是传统,年依往往等不到敲钟便会睡着,可惜好看的小品都压轴,她又是忠实的小品爱好者,只能正月初一看重播。
年时川对联欢晚会兴趣不大,只是陪着小姑娘看,偶尔精彩部分,也能有个一同品评的人,他全年无休,往往除夕后半夜,还要赶工作,几千人仰仗他吃饭,不能松懈,没有办法。
今年年依出息得很,一直到电视里唱《难忘今宵》,她才终于挺不住,脑袋“吧嗒”一下落到沙发扶手上。年时川看她一眼,然后把电视声音调小,等她睡熟,才捞起她的脖子和腿弯,将人抱起来。她这两年个子窜得快,抱她回房间着实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