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给年依连开了三天输液,第二天上午去,她已经可以轻车熟路的去找护士配药,可见人的适应能力是可以很快被锻炼出来的。
昨天的老奶奶也来了,输液中,曾请求她帮忙识一个生僻字,幸好年依文学功底不错,不仅认出了字,还帮老人家组词,释义,老人连连夸赞她是个好学生。
年依心情不禁复杂不已,毕竟距离上次被人说成是好学生,已经三年有余。
“丫头,那小伙子看你好半天了。”老奶奶越过她一侧肩膀,指了指她身后。
输液室的后门,王一轩背着双肩背包,就那么直溜溜地站在门口。
年依坐直身体,情绪有些起伏,朝他招招手,怕影响到别人,不敢太大声,几乎是用气音喊他:“过来呀,站那儿干什么呐!”
王一轩沉着有力的步子几下就到了她旁边坐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拜托,自己搞自己,你怎么想着说出来的。”年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蔚市的路太难走,好多三岔路口……等等……你也考到蔚市来了?大才子?”
十万个歪理邪说上线,看样子没什么大事,他略微放下心,说:“你在这我还能去哪?依依,你真的不了解我。”他也怕吵到别人,说话时离她很近,能轻易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淡香。
“你真的假的……”年依受不了他直接的眼神,审视着他,想分辨他的话几分真假。
王一轩从不忍令她为难,赶紧说:“逗你的,咱们同学很多都来了蔚市,我怕寂寞,当然得来凑个热闹。”
她持怀疑态度,后来听他说了他的学校,一所说不上多拔尖的理工类大学,在蔚市的边缘,再往北走,都从地图上出去了。
让她吃惊的是,他来看她需乘坐一个半钟头的出租车,坐公交的话,甚至得超过两小时,而他下午还有课,减掉返程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分钟,这令她吃惊之余,平添了许多感动。
“你有胃口吗?想吃点什么?”王一轩一边问一边拉开书包拉链,“我走的着急,就有这个。”
一罐桂圆莲子八宝粥。
“不用。”年依轻轻摇了下头,“我一个米粒都吃不下,真的。”
好在她最后一瓶药已经见底,还能领他去学校逛逛,否则宝贵的二十分钟在诊所就耗光了。
护士来给她拔了针,让她按着胶布,没等她伸手,王一轩已经托着她的手掌替她按住了。护士打趣道:“你别不敢使劲儿,这样按没用,明天她手背就要紫一块了。”
王一轩听了,稍微加了点力气,跟护着个一碰就破的肥皂泡似的,年依发笑,说:“快让我自己来吧。”
学校正处在上课时间,加之王一轩剩下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年依只能邀请他在操场坐坐。
每次输完液都有一段时间很难受,年依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坐在塑胶跑道的边上,又怕怠慢了特地跑这一趟的王一轩,强打着精神跟他说笑。
“哎你知道么?”年依盘着腿,撑着腮说:“门诊那小大夫竟然连着问我两遍是不是怀孕,我看上去很像失足少女吗?”
王一轩领情地笑了起来,问她:“你都这样了,没告诉家里人?一个人可以吗?”
“也没怎样吧,就……想独立一点。”她嘴唇拉成一条倔强的直线,在说完这句话后,开始保持沉默。
“你啊……”王一轩看了眼电子手表,还能待最多三分钟,他摊开手掌,像上面有课本似的用手指着说:“我给你讲啊,你现在感觉难受,其实是好事,你不要总想着我难受我难受,要想这是离子在体内找平衡的过程。”
“你们理科生安慰人……”年依欲言又止后,终于组织出一个相对合适的词语:“真是别出心裁。”
王一轩很好看的笑起来,问:“那你被安慰到了吗?”三分钟到,但他一点也不想走。
“嗯……并没有呢。”年依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好吧。”
“你快回去吧,我一点事也没有,你刚入学就翘课的话,会被处分的。”年依催促着,她也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时间。
王一轩拒绝了她要送他到校门口的心意,暗自做了打算,而年依也没想到,这么远的路程,见面也只能说一小会儿话,最后一天输液,同一时间,他竟然又来了,并承诺这周末也可以来陪她半天。
生病时能有熟人在身边,的确能得到很大的安慰,室友们也都很好,只不过年依单方面慢热。
周末时她已经好转,室友们都有各自的事情在忙,除了任菲菲回家以外,丁宁报了计算机二级证的课,史雨晴考试狂魔附体,在刷四级题的同时,竟然还在同时准备着专四和雅思。王一轩来了以后,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坐操场的假草地,索性在学校附近找了个网吧,一个斗地主,一个玩俄罗斯方块。
晚餐就在学校食堂里吃,总有人关注着美人,尤其开学就失踪一周的神秘美人,有人曾在专业课上悄悄打听过年依,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来路,室友们自然明白是想追的意思,又不知年依什么想法,不敢乱说,因而为她的神秘又助一份力。
她领着个男生出现在食堂里,两人穿着气质乃至过分一致的步调都与这里格格不入。女孩漂亮,带着些轻易勾起人保护欲的苍白柔弱,男生帅气,比同龄人多了几分与生俱来的清贵桀骜,自然引人注目,不过两人都不是高调的人,年依指着橱窗选菜,阿姨盛好后,王一轩接过去端着,然后找个角落,面对面坐下一起吃。
之前只是单纯的补液,补充身体缺失的营养,好得不会那么快,三天输液结束后,医生又给她开了一些缓解呕吐的维生素,只不过效果平平,年依的胃口依然不是很好。
两只金属色分格盘里各自装着二两米饭和一荤一素的家常菜,王一轩沉默的咀嚼,良好的秉承着食不言的好家教。半晌,他突然抬眼,淡淡的看了年依一眼,撂下筷子,两手收回桌边重叠,问:“年依,你不会真怀孕了吧。”
年依嘴里正没滋没味的嚼着一粒宫保鸡丁,闻言,腮帮一顿,如果手指也能播种的话……
再看向他时,冷哼一声:“怀的你的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