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也不能代表什么,故而她什么也没试探出来,只好顺着话头说了下去:“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来这乱糟糟的北地还能干什么?无非就那几个目的,其一,南方待不下去了,前来投奔亲友;其二,求师;其三:便是求一官半职了。”
星华假扮出一副窥见对方隐秘,洋洋自得的模样:“像你这种一天到晚把‘一介书生’四个字挂在嘴边的人,多半就是来求官的,本姑娘说的没错吧!”
“求……求官?”
洛修怎么也未曾料到星华竟如此说,有些哭笑不得,一时竟没了言语:“这……”
“嘻嘻,被本姑娘说中了吧!”说着,星华稍稍收敛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冰寒之气,又装出一副洒脱不羁、古灵精怪的女子样貌,调侃道:“是不是在南陈混的挺惨,被挤兑的待不下去了,就北上跑来大乱的灵国趁新朝将立,寻个一官半职啊?”
“咳咳。”
洛修仿佛被酒液呛到了,咳嗽几声,才道:“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
星华起身,提着酒壶至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又给他斟上一杯:“书生,听本姑娘一席话,灵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的官场太乱了,不适合像你这样单纯的书生讨饭碗。”
“……”
洛修无言以对,半晌,才有些无奈地问道:“姑娘,你为何如此说……”
“灵国缴金令一事,你可听说了?”
星华走回对座坐下,一双美眸凝望着洛修,目光灼灼似要将他穿透。
洛修在她的目光下有些坐立难安,忙点头说:“洛某略有耳闻。”
“此政令推行数月有余,所遇阻挠重重,到现在为止,仍未完全推开。你可知为何?”星华经之前那算命老头提点,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便将自己的想法给这书生说了一通:“缴金令看似重整灵国的经财体制,同样,也动摇了灵国大贵族与官宦世家的根基,贵族们不愿上缴自家存金,自然阻挠政令施布。而政令推行失期,出来背锅受罚的永远是那些底层小官,必有一拨人要倒霉。你此时入灵国官场,难道还怕那些贵族找不到出来背锅的,正好给人家送上门去罚不成?”
“什么?灵国的政事,何时已到这种地步了?”
洛修神情严肃起来。
星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准确说来,是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
“正是。自前朝洛家乱政以来,朝纲崩坏,官制冗杂,灵国政体以大世族、大贵族与达官三座大山并存。读书人为官者则多以小官为主,少有荣登高位者,但他们却又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群体,在底层摸爬滚打,受尽压迫。机灵点的,拉帮结党、趋炎附势。不机灵的,唯有万劫不复!”
“而且现如今,灵国多数贵族掌权之人不过凭着祖上那点基业显摆罢了,其中不学无术者、仗势欺人者、玩弄权术者更甚。在如此情形下,你敢去做官吗?不要命了?”
星华这几日算是完全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说起来也是稍显义愤:“缴金令只不过是个诱因,揭开了灵国数十年官制的弊病而已,那些世家贵族们的嘴脸暴露在日光下,自然也就狗急跳墙,冒头出来嚷嚷着找遮羞布了。”
“灵国真正要改变的,根本不是一张缴金令,而是整个国家的官政体制。否则,一切政令之下,逍遥法外的始终是豪门贵族,而受苦受难的永远是黎民百姓。”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星华略微喘了口气,耐着那难闻的浊酒味,将自己的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稍稍润了润喉。这酒着实差了些,方入嗓咽,星华除了火辣之意,一点果木的芬芳之感都未曾流露,也不知它这“云海浆”的名声,究竟从何出得而来,徒有虚名。
洛修听罢星华一席言论,仿佛陷入了沉思,缄默良久,忽然抬起头,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
他的神情由深思入浅现,如天开云霁,渐渐叹为观止,抚掌而笑
“甚妙,甚妙。”
“行了,本姑娘劝也劝过了,至于你将来如何,你自己思量吧。”
星华试探了许久,这洛修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这酒家看来更是极为寻常,遂也打算离开了:“人皆各为其主,视野受限,本姑娘亦有本姑娘的立场,不敢妄下论断。只能言尽于此了,告辞。”
说罢,星华豁然起身,将这酒馆和洛修抛在身后。
背过身去,她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最近也是魔怔了,竟然和一个凡人浪费了这么多时光,还细数了一番灵国的弊病。还真别说,如此一瞧,自己倒是真挺能融入“鸿渊”这个角色的,不错,不错。
可一想到身为凡人将军的鸿渊要和那些嘴脸无耻的“达官贵族”们打交道一辈子,星华就一阵恶寒。
“姑娘留步!”
洛修终于回过神来,见星华渐行渐远,赶忙高声出言挽留。
“别留步了,按着那些所谓的礼法,这么晚本姑娘一个女子还只身在外已是不端之举,你一个书生,也当是秉持这些礼法吧。先前之言,也别多放在心上。”
星华面上重新堆起笑容,回首说道:“你要说什么,现在便说吧,客套就免了。”
洛修起身,向着星华作一揖:“洛某受教了,如此高论能从一位普通女子口中说出,实乃出乎洛某的预料,不知姑娘屈尊何处?姓名几何?改日洛某定登门拜访。”
“普通女子?呵……”
星华瞥了洛修一眼,轻蔑一笑,向他摆了摆手:“书生,我本是江湖过客,四海为家,恐怕你是找不到本姑娘的门径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酒家的门槛,将洛修晾在身后。
“对了,顺便再奉劝你一句,无论如何,不要瞧不起女人!”
…………
无论如何,不要瞧不起女人。
星华铿锵有力的话语在半空中回响,洛修目送着他离去,神色中的儒雅之气一分一分地变淡,取而代之的是玩味与思索,耐人寻味。
一道黑影自他身旁闪出,观其形体,似是一身披黑袍的影卫。此人亦望向已成一个小黑点的星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