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国度诡谲变幻的朝政,纵横交错的商事,与黎明百姓的人间疾苦。
一字一句,皆是红尘。
来不及悲天悯人,星华还需甄别出有用的讯息,便是那几条有关魔族与洛家在南陈的布局。南陈在灵国内乱期间就没甚异动?星华反倒不相信了,但她还暂且看不出其中的关节。
思索一阵过后,她又转向了丰罗。
……
卷二。
“丰罗边疆无碍,仅有行商囤货居奇南陈宫廷纸厂专供的点雪纸,其余类用纸皆有抬价。十日之内,边疆纸贵,有灵国商客不惜以黄金易纸,引发边疆地域坊市商价动荡。”
……
作为此世最巨一国,丰罗有用的消息反倒并不多,一如既往的平静。先前地动灾域也已渐复秩序。此国除却让星华看到自己梳理凡间气运的成效,并不值得她过多在意。
……
卷三。
到了星华最为注重的灵国,一目十行下来,满眼尽是两字,“叛军”。
“西方军团明宣已完成集结,清剿叛军逃往西部残党,兼严防丰罗趁虚进犯;东方军团亦按兵不动,镇守海疆,兼御海盗敌寇绕路近海。雪兔自觉,两方皆有惰怠推诿之嫌疑,但皆无实据,无法定夺。”
这怎么行?
雪兔营的密报说得委婉,实则星华早就从字里行间中看出了这两方军团作壁上观之态。当年星黎还是亲王妃时,欲与洛贼把控的旧朝“共襄盛举”需要偌大的底气,收服这两方军团所用的手段无非利诱与胁迫尔尔。也间接致使这两军团的将军在新朝拥兵自重,跋扈独断,对朝廷平叛之令屡屡推诿。
西北乱、叛军逼,平和郡王与星黎暂时腾不出手去收拾他们,但此事也并非星华需要考虑的。
随他们去。
按兵不动也好、作壁上观也罢,待到平和郡王正式登基即位,正好就有了这个由头。到那时,治罪、流放、罢免,皆活络的很。
……
“据信,叛军恐与草原人有所勾结,务必慎之慎之!”
“叛军大部向西北……”
“叛军别部向……”
叛军!叛军!叛军!
被“叛军”字眼充了满眸的星华,终于吹熄了营帐内唯一的一盏灯火。
天下三国,在她的脑海里构形出了一幅巨大的画卷,包罗万千细枝末节。可纵使如此,星华最终也没能理出个头绪。那些时而闪烁、时而眩光的形色,搅得星华脑仁抽疼。
她好累。
这回,又看漏了什么?
星华并不知晓,她吹熄的灯,也熄去了夜色中众许遥望向这里的目光。营中归寂,丑时三刻,兵卒们就要起个大早投身战事,也没剩下多少时光,多数人甚至一夜都未曾合上眼。
明日,孰死孰生?生死面前,又有谁能安然入梦?
人人坚毅的面庞之下,总归有那么几丝的愁绪与不安匆匆掠过,但他们还可以指望中军帐里的那位将军。有“他”那宛如神迹的战功在,有“他”那足以定北地乾坤的谋略在,这只由北方军团先锋营、骁骑营、雪豹营所整编成的精锐之师,定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星华是否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就算她再神仙,终究也无法预知明日之事。但有一处已成既定——当初那个以神明姿态降临世间,秉持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欲与任何人产生纠葛的星辰,早已陷入红尘之中,突兀地参进了此世每个人的“从生至死”。
养精蓄锐、静待明日吧……
星华阖上眸,入定神空。
…………
本应一切匿于黑夜的海里,兀然起了些盈盈的光亮。
还是星华与星宸的那片海,妖冶且纤薄的霜花开遍了海岸。而属于星华的天与日光明随着她的入定沉入海底,就如同凡世的日落,华筵散去,空余一身清欢。
宸从海中踏浪而来,似洛神、若青女,眉目间清光涟漪依旧。她遥遥凝望着潜在海天交际下的浊日,便知——华歇息去了,这具身子,再次全然归于她的掌控之下。
做些什么好呢?
脑海里的宸百无聊赖地一闪而没,而另一边的现实里,入定的星华缓缓睁开了一双眼。一双不同于星歌的热切与温情,不同于星华的中正与淡漠的眼,凉至髓骨,寒入命门。
“自己这位好妹妹,貌似忘了些什么。”
宸俨然以星华姐姐自处,她毫不忌讳地肆意动弹伸展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自言自语着,似乎很享受拥有这具身子的欣悦。
毕竟,她在诞生于世五个日头不到,纵使生搬来了星华的整座记忆之宫,她也与星歌没甚不同。对世间、对她自己而言,一切都是新的。
那些星华研析了一遍又一遍的战报、密讯,星宸提不起任何兴致,倒是目光一闪,从凌乱成摊的物什中捻起了一方绣有南陈国花香魂花的锦帕,以及那卷被星华忽略了的信卷。
一句娟秀的朱字批红当先摆在信卷醒目之位,瞧着便是出自星黎的笔触与口吻:“长姐惹得来的小桃花,再不管管,就要结果子了!”
小桃花?
那是谁?顾小子么?还是那不成器的司命星君魏延灵?总归不会是冷宫里收服那只小鬼头吧?星宸读信才读了个题头,当先自个疑惑起来。
脑海里过了几遭,星宸懵了片刻,实在想不出她的好妹妹星华又在哪里沾花惹草了某个凡人,才惹得星黎以这般口吻来信。直到她彻底读完了星黎那几句批注以及书信的正文,久远的回忆才堪堪从她的记忆宫殿里浮出海面。
…
鸿将军钧鉴:
小女愚钝顽劣,不知将军乃灵国之大者,为国民生计之勇士也。彼时初见,以轻佻态面刺将军,实失一国郡主之大体态,小女悔之不及矣。错于妾身,误于妾言,必思之警之改之,此心诚赤切切,望将军大谅鉴之。
小女陈氏贞敬呈,顺颂勋祺。
…
啧,陈氏贞……南陈的那位乐昌郡主陈贞?这都多久前的事了?
郡主骄横,人前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