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别哭,看着我。”景堇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但景绯听清了每一个字,也看到了他心中最后的愿望。
“是的,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保证。”景绯哽咽着点了头,景堇想抚摸她的脸,却怎么也抬不起手了,他撑着最后的力气朝景绯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闭上了眼,在景绯怀里离去了。
景绯低下了头,贴着景堇的面颊默默流着眼泪,她的生命本就所剩无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止不住,她也不想止。
她累了,就这么睡过去也挺好的,可景丹呢?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可大哥和二哥的状况不明,他还如此虚弱,她如何放心独留他一人在这世上面对未知的将来?
“八叔!九姑!十叔!”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来者是景弈,也是景绯四哥的次子,他焦急和匆忙显露无疑,“抱歉,我来晚了!”
“弈儿,不晚,一切都结束了,所幸,我们还来得及说声再见。”景绯喃喃到。
“九姑,你别吓我!”景弈跪倒在景绯身边,慌张喊到。
景绯轻声说:“弈儿,帮我一个忙吧。”
“九姑您说,不管是什么忙,我一定帮!”
“拜托你,把我的存在从神境众人的记忆中抹去吧。”
景弈沉默半晌,答应了景绯的请求:“九姑,就算您不说我也准备这么做,还有我爹,三姑和各位叔叔他们,我都要抹去!神境不能诋毁你们,更不配怀念你们!”
“量力而行。”
此时一阵巨响传来,脚下的土地不断震颤,被景堇劈开的鸿沟开始崩溃,黑雾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扩散,景弈想带着景绯他们离开,却被景绯拒绝了。
“走吧,把蔚彰带走,交给他的手下,他们在东北方向约十里之处,然后去找你大哥大嫂,他们还活着。”
“我们一起走!”
“不,就让我们留在神境吧。”
“那至少让我把十叔带走?”
“不,他也留下。”
见景绯态度坚决,景弈咬着牙拜别了她:“九姑放心,您一路走好。”
目送景弈带着蔚彰离去,景绯垂首对上了景丹的双眼,刚才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可是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言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绯的生命不断流逝,内心的苦痛和悔恨化作泪水沿面颊不断滑落。
“若大哥想要你性命,二哥护不住你,弈儿更不可能。抱歉,就让姐姐最后再自私一回吧。”景绯低语到,“睡吧,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你,等着姐姐回来找你。”
景绯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裂缝扩展的速度越来越快,黑雾吞噬了宣宜城,并把景绯、景堇以及景丹全都卷入了深处。
裂缝崩塌的震动和声响当然也传到了驻守宣宜城的东域队士那边,他们看不见这边的状况,议论纷纷中,仍处在昏迷状态中的蔚彰突然从天而降,掉落在了他们面前。
“立长!”
众队士聚到了蔚彰身边,军医被推到最前面,在确认蔚彰还活着之后,大家发出了雀跃的欢呼。可是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他们已经能看到地面在飞速塌陷,黑雾在翻涌,眼见着就朝他们而来,纷纷画起了传送阵,带着蔚彰回到了东域的都城——东阙。
一日后,裂缝的崩塌才终于停止,现在称呼其为裂缝已经不合适了,应该称其为裂谷了。
裂谷的边上,就在景绯他们掉下去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不知为何,忘忧剑被留在了地面上,他拔起忘忧剑,轻轻地抚摸着它,望着裂谷中那不断翻涌却不溢出的浓郁黑雾,口中叹息道:“要等那么久吗,你们还真是狠心啊。”
然后他自我宽慰道:“罢了,等就等吧,虽然再见之时你们已经不认得我了,但有再见之日总归是件好事,没什么好抱怨的。”
接着他开始絮叨:“九妹啊,咱这弈儿贤侄啊还真是个死心眼,为了把你们从历史中抹去,他差不多把命都填进去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他就追随四弟和四弟妹去了。不过因为进程被我打断了,咱们兄弟姐妹十个只被抹去了六个而已,其实我也挺想被忘掉的,可惜啊,咱不能让弈儿把命搭进去对吧。”
他很快劝好了自己:“战争终于结束了,战后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我懒得管,大哥的情况不容乐观,还得向六弟和七弟告知你们的情况,大侄子一家得照顾,甯儿和宬儿都小,还得时刻关注着弈儿,真怕他一个想不开走极端啊,你们说说,他多大的人了,还不如他侄女甯儿稳重,唉,这么想来我也挺忙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写书了。”
“但是怎么跟六弟和七弟说你们的事呢?战死在了宣宜城边上?”他摇了摇头,否定这这个想法,“这里终归是你们的埋骨之所,还是该起个正式的名称,以后提起来能方便些。”
他想了片刻,微微一笑,提起忘忧剑在裂谷边一个巨石上刻下了“临垣裂谷”四个大字,然后满意地离开了。
而此处,因那触碰即死的黑雾挡住了所有想向裂谷深处探索的脚步,在后世被列入了神境七大秘境之一,直到千万年后,生于悠正时代的姬安歆的到来,才终于打破了此处的平静,同时也作为引子,再次掀起了神境和魔渊之间的风浪,这一次,该把恩怨情仇算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