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诏曰
南诏孟安虞笃生名门,静容婉柔,芳兰竟体,温恭纯善,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赞德,以昭恩眷。
钦此!”
次日,宫闱局下发册封诏书后,安虞前往承乾殿向皇后请安,并非皇后召见后宫的晨昏省之日,殿中却聚满了殷勤耳目,艳羡之心作祟,她们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位一夜飞腾的南诏公主。
皇后还是寻常的样子,眉目艳皎月,意兴阑珊,不言声时像一首意境冷淡的诗。
等到孟赞德前来行礼时,她情态宽和,开口也是一腔暖调:“一人北上长安,想来孤独,圣上跟你有缘法,圣心又钟意于你,今后就好好珍惜在宫内的时光,将来必定能成就一段佳话的。”
皇后与嫔妃们议话,从不提“侍奉圣躬”,“开枝散叶”她应当提的字眼,面对孟赞德时,与其说是提点,不如说是莫大的祝福。
君情妾意,有始有终,后宫无人不向往。
“多谢娘娘祝愿,”安虞忙谢恩:“臣妾一定谨遵安身立命之本。”
先前皇后独承皇恩,无人能与之比肩,现在皇帝有意冷落中宫,身边空出了一席之地,却被南诏公主半路抢占了先机,刚入宫就封三品妃位,今后岂不更加了得。殿内众嫔妃心底发酵出的醋味直冲脑门,几乎要升天。
皇后赐座后,孟赞德在下首安顿,暴露于她们的注视下,南方以南的一国公主,身段玲珑,风情袅娜,姿态又尊贵,原是个绝色佳人,可惜眉眼间剥离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长眉对长眉,雪灰映雪灰,好一出依模画样的把戏。昨日在长乐宫花园,到底是偶遇,还是铺谋设计,宫内口舌早有传言,当下更是一目了然。
无奈皇后本人毫无察觉,不追究,反而亲近道:“后宫的姐妹们都很好相与,多跟她们来往,没几日就能混熟了的。”
身处众矢之的,安虞顺从垂首,应声是。皇后看似亲热,实则虚情假意。一众嫔妃排外,鄙视她的行径,她只觉她们愚蠢可笑,嫉妒的只是一寸虚无。
预想中这场对话应该是短兵相接,话锋拉扯的走向,没想到一丝针对的意味也无,乏味无趣,让她们的期待逐一落空。
皇后还是那个皇后,冷的不起任何波折。表面功夫做到位,就下逐客令,“无事,都退了吧。”
一众嫔妃只好悻然告退,贤妃却迟迟没有离席,殿中只余两人时,安隅请她到近旁议话,“苏白有话要同我讲?”
柳苏白在她案边坐下,低声愤愤不平地道:“凭她是一国公主,也不该初来乍到就媚上欺下。臣妾们都等着娘娘给她个下马威尝尝,但是娘娘是个好性儿的,非但不同她计较,反而笑脸相迎,让臣妾们好不痛快。”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安隅失笑:“逢场作戏罢了,我还能说什么?苏白,她没什么不好,为何要跟她撕破脸面?”说着自顾自剥她的蜜橘吃,“说句难听话,关我何事。”
“那是因为……因为……”柳苏白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低着头咬牙,一吐为快:“因为娘娘对圣上不上心,所以娘娘不在意……不在意她在圣上跟前得脸……”
安隅脸冷下来,一手搭在桌旁,怔怔道:“你们是觉得我这个皇后没有威严,做的不合格,不能为你们出口气。”
“不,不……”柳苏白惊了一跳,抱住她的手腕,轻摇了摇:“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说错话了,娘娘千万不要多心,臣妾是被那孟赞德依葫芦画瓢的下作手段气昏了头,没有要责怪娘娘,娘娘别生气……”
“无事,”安隅看向她,笑笑,淡声道:“我没有多心,也没有生气,你若不告诉我,我哪里知道你们心里这般那般的想法,你先回去吧,今后你们有的是机会出气。”
“娘娘……”柳苏白听得糊涂,不明白她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像是承诺,又分明与她的脾性不符。
皇后不多做解释,拍拍她手背,安慰道:“去吧。”
等柳苏白离开,烟敛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娘娘好不讲道理,自己手段不如人,讨不到圣上欢心,与娘娘有什么干系?那孟赞德也是,西颦东效,也不觉得丢面儿,偏偏圣上还吃她那一套,光彩么?”
安隅听着没忍住,嗤地一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嘴这样伶俐?再往下说,天下人都要被你骂一遍。”
“奴子是深藏不露,”烟敛冷哼,“被逼急了,泥人也有个土性不是,逗娘娘笑一笑也好。”
笑是笑了,笑完,安隅又冷回原样,吩咐道:“天越来越热了,圣上在朝多有辛劳,我们承乾宫也多关照一些。”
烟敛收起傲人架势,蹲身领命:“奴子这就去安排。”
初夏的黄昏,热意尚且浅淡,跌入宫池内凝成一汪琥珀,就像面前一碗凉茶的水面。
皇帝放下批复奏折的笔,一手端过银碗,再三确认:“当真是皇后送来的?”
“回陛下,千真万确。”周子尚回答第三遍,“承乾殿扈司任烟敛送来的,不会有假。”
数年来,她第一次表露关怀,让他不敢轻信。皇帝咽一口茶,压下胸腔内的干燥滞涩,问:“何事?”
周子尚躬身:“娘娘说,要同陛下商议长公主开蒙读书一事。”
果然,无利不起早,披着挂念圣躬的表象,另有目的而已。
失落间,再次提笔,皇帝道:“朕知道了,去回话吧,宣皇后来前朝议话。”
安隅领旨到往宜政殿时,皇帝已经宣了晚膳,隔着一张膳桌,瞥一眼她的裙角,命令道:“陪朕一起用膳。”
她依言蹲跪下来,下颌潜入他的视线,圆润流畅的弧线勾勒出半边皎月,再往上,胭红色泽晕染,横亘一道琼鼻间,似羞似醉。
“安安。”
他开口,唤醒一双明眸,拨云见雾,直视他而来。
血晕妆下,她不察他眼中何样风光,直截了当开口,“臣妾听闻陛下已经为酎浓择保了授业老师。”
皇帝醒神,提筷衔了一块鹿肉,放入口中慢慢嚼着,道是:“少阳院翰林学士王润泽,王学士一心向学,为人清正,又有修史撰书的履历,学术上的造诣对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