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的左眼由凶转厉，手上用劲力，锁死住这个孩子的脖子。
封凌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呢？
很久很久……当年一直心存芥蒂，想找此人一了旧账，最后遍寻不得。
最后的最后，在为君州界斩天破隙时，凌空见到他那块巨大的神道信念青纹碑。
青纹碑上的信仰之力抵挡住君州天道最初降下天罚的意志，而封凌也在那时出现一瞬。
青云想起那段在虚幻境界里了结心头挂碍的话，紧绷的心神散开间松了手上的力度。
“咳……嗬嗬……”
封凌如今转世名为雷鹬，落地后大口吸气，往洞壁坑处躲了躲。
青云瞧他的模样，压下滚到喉口的怒气，拿只冷肃的左眼嫌弃地睨去。
“你怎么变成这样？这么弱。”
雷鹬锤了下作痛的胸口，怂怂地看向这个女人。
“我……我修得是神道，又不是仙道、魔道、鬼道、妖道……”
在青云眯眸时猛地住口，不敢瞧她射来的戾光。
“总之，神道走得慢，又难修，每升一阶都要从新开始。”
青云的脑海里晃过他的经历，脱口而出：“这是你第几世投胎？”
雷鹬的小脸顿时孕上薄红，救回青云已经耗费他本就不多的仙灵力，这会都压不住脸上的变化。
他僵硬地撇开头，一手巴拉下头上的白羽毡帽挡在颊前，“我就说过你聪明，我没找错人。”
“呵，你要跟我攀谈在下界的交情吗？我们之间只有仇怨。”青云说完想起现如今的状况。
早已不是下界的青云大能了，如今是被魔王耍弄后丢弃的废子。
“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青云岂能气短，凶巴巴地嫌弃道。
雷鹬倒是没有觉得她的态度不对，反倒觉得正常。
“我的经历有点复杂。
先是九幽冥王胎，而后是人魂人胎，最后是半神胎被灭……现在是人仙胎……听得懂吗？”
他咧了下嘴，怂怂的脸上露出贱兮兮地笑。
青云压住从心底攀升的怒气，抽嘴角道：“君州界那位被击杀在黄泉海的九幽冥王是你？
那为何又说封凌活千年之久？”
“他们都是我。我先是九幽冥王，化出人魂去君州人界投胎修炼。
岂会知晓修真界里发生道魔之战，致使天地自锁。
我的人魂转世自然会为民造福，救万民，以此趁机收取众生信力①。
信力是好东西，我修炼神道的必备之物。”雷鹬向他解释道。
“呵，”青云想起初见君州东陆土地上的人们生活，“你躲在凌源境，冷眼看你封家的子子孙孙随意祸害人间，这就是你的道。”
“那跟我没关系。我连伴侣都没有，哪里来得孩子子孙。”雷鹬忍不住用帽子压住红透的面部，“不过我有一个同门师妹，被季江拐了去，正是季族的第一代祖母。”
在君州界时，青云从季江处听闻些许，冷嗤道：“难怪你至今还在道上，连成神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
这话刺痛雷鹬。
他吼道，“你瞎说什么？
若不是当初感知人魂有难，我本体不会走出九幽，又怎么会被众鬼将联合击杀在黄泉海。
哼哼哼，你还找个连地仙都没到的魂魄做九幽之主。”
“君州界现在的九幽之主乃是风雷仙尊，他好歹在危难时机肯出头，不像你啊。”青云压着银牙切齿道。
“喂，臭丫头，注意你的语气。啊……”
雷鹬直接被青云一拳击在洞壁，滑落地后直扑出口血。
看到仇人混成如今这模样，青云在几千年前积压得那口气，终于散了。
有什么比仇人落得这么弱更让人舒服呢？
青云闭只右眼，迈步走上前。左眼含光带煞，冷肃道：“你如今救我，又是有什么利可图？”
别管这些修士修得什么道，骨子里都有种长久活下来后伴随一生的自私。
这也难怪。
修道路上的人都是竞争关系，不存在帮带。
如今回首看去……封凌、姬盛、渊明、雨萱、七弦子、季江……至现在这个封凌的转世，求得全都是自己的道。
既求道就要有付出，付出情感后套住别人得一生来做踏脚石。
青云的心向魔化的方向狂奔。
即将魔化时，心头一轻，她体内的菩提枝震颤着流出一股清凉金液。
功德金液令青云清醒些。
阴翳神色的她蹙了蹙眉，按住右眼，后退着坐回洞壁前。
雷鹬见她这个模样，知道她是压不住魔气侵蚀神念。
又气又无奈地抹去嘴角的血，他站起道，“现在你最好凝神守心……”
“滚出去。”青云压抑着情绪，从唇齿中硬挤出三字。
雷鹬逡黑的双眼淡淡地看向她，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 。
洞穴里，余下青云痛苦地深呼吸，望图以此压住身心中泛起的私欲邪念。
“不淬炼成魔就要抗下法身崩毁之痛，乃至元神寂灭。”
她喃喃地总结珐天的话。
体内的丹府里，如同精灵般的小恕②扑棱金色的翅膀飞出来，漂亮的金瞳扑簌簌落下金色的眼泪。
另一只银色精灵状的小星马上接住小恕落下的金色眼泪，嘀咕道：“我说，你可以回锁星珏②哭。
这些都是功德之力的金液，浪费不起啊。”
青云瞧两小只可爱的模样，一下子破怒为笑。
她现在的样子十分脏乱又难看，脸上还糊着血痂，但在笑起来后，轻起的唇角及左眸里溢出的柔光，真诚地令人心疼，又为她的坚强而感动。
小恕和小星，纷纷地扑棱过去，用小小的身体拥在她的颈项，试图给予她关怀和力量。
“小恕别哭。道上这么多磨难都被我们闯过来，我不会败在这一步。”青云铿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