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阳襄睁开眼,开始清点自己的行李。
游戏角色自带的一套衣服,雪貂毛披风,银鳞盔甲,银色战靴,因为太过浮夸住进孔家第二天就被她换下来了。
还有一个两套衣服是孔姐姐送的旧衣服。
现在穿这身也是孔父的。
因为身量不同,这男装穿在她身上还有几分局促,手踝脚踝处都短了一截。
还有一把大锤,除此之外,便无他物。
赤条条,一览无余。
阳襄看着手中的大锤,十分庆幸自己能逃离那个世界,重活一回。
不由想起自己刚到这的第一天。
站在泥泞的街头,茫然四顾举目无亲。
初始还以为在梦中,结果只是轻轻挥舞了两下大锤,街边的人就全都驻足嘴巴的大张,一脸震撼,仿佛看见什么奇迹的模样。
让阳襄如梦初醒,颇为不好意思地将大锤背到身后。
耳朵还能听见他们在悄悄议论。
“我滴乖乖哟!脖子上那圈绒毛怎么这样雪白雪白的,还发亮。”
“她的脸,怎么颜色和麦子一样漂亮!话说回来,近年收成不好,已经很久没见过金黄漂亮饱满的麦子哩。”
“那把大锤这样大看上去好沉哩这女郎怎么举得起哇。”
他们说得起劲,结果一对上阳襄的视线,就如受惊的兔子低下头去,躲闪着快步走开。
那是阳襄对巢地的第一印象,那会刚从末世来到这,看什么都觉得很亲切很可爱。
后来在这片地方生活久,也就知道了一些外地人不知道的事,比如那些整日在街头闲晃的醉汉靠什么谋生,怎么坑蒙拐骗怎么敲诈勒索的。
再比如其实自她第一天踏入这里,就已经被这群人盯上,只是挥舞大锤的那两下,刚好震慑住了他们,这群蠢蠢欲动的宵小才又隐回暗处。
“阳襄姐姐好了吗?我们要走了哦!”
夭夭在窗外喊她,阳襄回过神,将包袱背上,拎起大锤往外走。
沉重的大锁挂在孔家宅门上,马车向城外驶去。
活泼的夭夭坐在马车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反常态地耷拉着脑袋,捏着手里小伙伴送的编织鱼。
阳襄这才想起十二岁的女孩子也是第一次离家。
阳襄于这里只是过客,离开并未有太深的留恋,对这里感觉就像玩家第一次进入游戏熟悉玩法的新手村一般,
夭夭却在这里住了十二年,这里是她的故土,一朝说走就走,哪里能完全割舍。
想到这,阳襄摸了摸她的脑袋。
夭夭身子一歪,将头埋进她怀里。
到大柳树下时,太阳已经出来。
清晨的迷雾笼罩在绿野中,像蒙上一层朦胧的云纱。
他们等了约莫半柱香,管武才出现。
远远便望见柳树下有四五个人在等着。
孔氏的大哥二哥正对阳襄继续昨天未完的再三叮嘱。
“你一个小女郎在外面闯荡还是要小心的!”
“要我说就不该自己出门,身边怎么着也得带着人啊,你家人呢他们不担心么?”
“那个人就不是个好的,好的能让你一个女郎单独和他一起上路?”
“是啊要小心,骗子最喜欢用花言巧语哄骗你们这些不知世事的小女郎,现在的世道乱啊!”
孔氏几次想阻拦,但两个哥哥都不理会她,便干脆不吭声。
管武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抱胸抬下巴,眼睛依然是半睁不睁的。
端着一副让人看了就生气的高傲面孔道:
“你们觉得我是骗子?”
孔氏的大哥二哥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脸上闪过的一丝尴尬,大哥比较成熟稳重脸皮厚,很快就恢复如常。
“难道你不是?正经人谁邀请一个小女郎单独去陌生地界?”
大哥一派正气凛然地强撑着,即使跑商多年的丰厚经验已经让他看出这人很可能是个士族,不是他们所想的什么骗子。
管武冷嗤一声。
小女郎他?
他视线向上,望了一眼头顶快要挨到树杈子,站在树下有些委屈的阳襄。
这身板也叫小?是看不起谁呢。
自己根本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阳襄见气氛凝滞尬笑几声。
发现实在不知用什么话题化解,只好默默低头给夭夭编花环。
夭夭和孔氏都在马车上守着东西,一个因为离别故土心情低迷,一个因为哥哥不听自己的劝而生闷气。
都没人说话。
于是场面就这么冷下来。
直到夏家的车队出现,才打破僵局。
得知管武真是和他们一路上首邑后,两位哥哥心里都有些尴尬。
但见阳襄被对方邀请同乘一辆敞篷马车,又不愿意了,对着她热心招呼。
“女郎还是与我们同坐吧,你一个姑娘家的……”
后边声音有些含糊,但依稀能分辨出来,这又是在操心她的女郎身份和男子单独坐一处不妥。
阳襄一时有些犹豫。
孔家的马车放了很多箱笼,挤在一块坐很不得劲,刚刚出城这段路她的手脚就一直蜷缩着,无处安放。
再反观管武这边,加上马夫只有三个人,行李也不多,马车宽敞得很,可以随便伸展手脚。
见她面色纠结,怕她真去那边,还想在路上和阳襄套套近乎加深交情的管武终于忍不住出声怼人。
“少操点心,你看看你那辆马车!能放得下好汉这样大的个子么!”
大个子好汉·阳襄:突然有些脸红。
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她简直想把管武的嘴捂上。
她算是知道,这个人最好别开口,一开口直冒傻气,士族高傲的气质全无。
孔氏的大哥二哥倒是没有注意到称呼问题,他们被管武话里的揶揄弄得有些不舒服,特别是瞧见自家马车的确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