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举动,却是头一回见。
沈霁之静默而立,不发一言,好似一汪死寂的深潭,漾着绿纹的水面让人不知深浅,难以触底。
见他沉默不语,少音再无话可说,倒了步子往反方向走了。
她顺着阶梯一路往下走,忽又不死心扭头去瞧。果然沈霁之正一步步往上攀着,朝高高在上的萧睿走去。
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转眼间已是背道而驰。
一楼大堂内,端庄娴雅的陈映姝正在忙前忙后地招呼前来贺寿的宾客。
少音正欲上前与她打个招呼,刚迈了两步路,眼瞧着陈娘子在听了婢女的耳语后忽然面露喜色,急匆匆地跑向门口。
她好奇地扯过视线去看,恰好撞见一位头束金冠,身着绫罗袍,腰配环首刀的少年将军阔步走来。
陆戈长她两岁,在朝臣里头却是年纪最轻的。众武将若按资排辈,他尚能与窦准比肩,可若按年纪论数,他就要甘心屈居末流了。
此刻堂内闲散而立的众人见陆戈前来,纷纷上前与他拱手寒暄,老寿星陈太傅更是一马当先站在人群最前方。原本立在勾栏处的萧月仪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人群。
也不拘来人是谁,陆戈冷然的目光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隔绝着众人的热络。
他飞快地环视一周,相当公平地与诸位拱手致意,另对陈太傅说些恭贺寿诞之词,言辞简明之间算都见过了。
人群中自发劈出一条过道,他朝独自站在阶梯边的何少音大步走来。
与众人相见时沉寂无波的神色还来不及调换,眼眸深处先凝聚起一片柔光。
见他伸了长臂要来执她的手,少音脸颊微烫,动作却不扭捏,从袖衫下转了腕子递手过去。
两个人互不避嫌地牵起手来,围观的人再不明就里,也晓得是怎么回事。
那些虽移了眼,视线却止不住往这边斜的,少音觉得无妨,人总是要适应的。
她不在乎众人的目光,也无意探究纷繁目光里是否夹杂有陈映姝的失落,亦或是萧月仪的妒忌,再或是沈霁之的了然。
自丰乐楼醉酒后,她与陆戈的轶闻便悄然在坊间流传。她知晓后浅露几分女儿家的情怯,忽又生出不想被写进轶闻的念头。
轶闻秘辛再有趣,终究是鲜为人知。她与陆戈好,她要众人皆知。能进史书,能进族谱,而非仅仅停留在轶闻薄薄的书页里。
他眼眸中倒映出女子袅娜红妆,额中花钿纤巧流畅,笔锋勾转的样式与信笺上肖像的画法如出一辙,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离得近了,她察觉到陆戈眼角勾缠有几根猩红的血丝。他再怎么容光焕发地朝她而来,亦无法遮掩身体的疲惫。
略带喑哑的嗓音滑过他的喉头,“等很久了?”
他关心她是否等很久了,是等很久了,可再久些也无妨。哪怕他公务缠身无法前来,换她去找他便是,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要紧。
她轻动了下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陆戈拉着她踏梯而上,稳健的步伐之下语气极为疏狂,“你只能等我。”
能让何少音晨起梳妆,让她驻足凝望的,只有此刻和她并肩同行、拾级而上的人。
和他同行,五感变得格外敏锐,方才还未觉得脚下厚密绸毯走起来是如此软柔,一步又一步,像极了那晚递到唇边的一匙接一匙的汤粥,只简单重复着心尖却早翻涌起滚烫。
她侧头看他,忽萌生出真正同他并肩而立的念头。
有朝一日站在他身边时,不再是借他的光,而是让彼此更耀眼。
见过何家众人,陆戈领她走到隔壁。陆氏夫妇因入宫觐见的缘故不能来此赴宴,陆家席面上此刻只有他们二人。
与他同席而坐,少音想抽回被他紧握的手松泛下身子,指骨刚挣得一丝松动,旋即又被狠重地握回掌心。
他哑笑,“让我再牵一会”
依着他,任他手掌中因常年持握环首刀而留下的几枚厚茧粗粝地擦过她柔嫩的手心。
她忽然想问一事,奈何绵绵情意盈满屋室,一时不知如何挑起话头。
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半日,终是没压住问出了口,“长公主的事都了结了?”
他淡淡一笑,“看了我半日,就问这个?”
话涩于口,少音无意地挪了下身子,步摇轻颤,也晃出了抑在心底的话,“长姐薨逝时你尚且年幼,如何笃定陛下对贵妃情深意重?”
他波澜不惊地言道:“文吏自有记载。”
何萱的一生在文吏刀笔之下不过寥寥数语:贵妃何氏,大将军祐女也。上宠甚之,无子,以病亡。
君恩荣宠不过是一句上宠甚之罢了,陆戈如何敢断言这宠能保何家一世荣华。而她偏听偏信了他的话,诱引长公主承认对贵妃的敌意,竟能让陛下在恩宠面前舍弃了女儿。
她进而又道:“其实那日我也在宣室殿中。陛下说何进提前归京是了了他的心愿,那这心愿也是因放不下长姐的缘故?你一早洞悉君心,故而才有十足的把握让何进回来。”
他墨眸一眯,带着几分戏虐,“岂敢,我请旨了。”
少音蛾眉微扬,贴近他耳边说,“上将军懂得事事请旨,看来在朝堂上还能屹立多年。我曾担心朝臣弹劾会致你身陷困局,未料是我见识浅薄庸人自扰。”
早有大手拦了她回身的退路,手上用力,一把握住她的腰身,将她锁在身前,“继续说。”
一弯柔臂攀上他的脖颈,少音轻笑,“轻判薛家人也好,让何进提前回来也罢,连让彭副将蹲昭狱,桩桩件件论起来都是经过圣裁的。文吏谏臣再弹劾也要懂得适可而止,毕竟事情是陛下允的。”
她松了腰身,倚靠在他怀里,“只是陛下为何要冲你扔茶盏?”
沈霁之的话说得很清楚,她不至于记错。
他低眸在她眼眉间流连忘返,似看不够,良久才低声道:“那日殿中人可不少,怎知是冲我?”
她拧眉,若不是冲他,便是冲进谏之人。
她不禁怀疑起沈霁之那日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