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规劝无用,小的只好来请上将军出面。”
文武厮斗,立国以来,从未有过。
细看过去,何止是文武厮斗,平日同席议事的僚属也互相殴斗。
丰乐楼化作惨烈的私人泄愤场,血气混着酒香杂乱的飘着。
所幸何家不涉朝堂已久,还无人来厢房闹事。
“待在这里别动。”
陆戈握了握她的手,冷静示意她不要惊慌。
他疾步走上廊台,单手撑过栏杆跃下。
正站在勾栏台子上对黄修撰拳打脚踢的窦准看到陆戈前来,嫌恶的丢开黄修撰的衣领,朝陆戈走去。
“文武不两立,上将军想好站哪边了吗?”
陆戈闻声回眸,“不是你这边。”
窦准大怒,“前几日发落了我的副将,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不如今日一起清算。”
说话间,窦准飞速拎起一只残损的桌案用尽蛮力扔向陆戈。
陆戈闪身避过,三两步旋身到窦准背后,抬手痛击他后颈,漫不经心间力度算得不差分毫。
他与人交手无数,知道如何在薄弱处一招制敌。
窦准受不住猛力,重重的向前跌倒,虽勉强用掌撑地,但半截身子仍倒伏在地,非常狼狈。
窦侯快步挡在二人中间,温厚劝慰,“何必大打出手伤了和气,都是同袍,该和睦才是。”
窦侯转身去扶窦准,又斥他行事张狂跋扈自恣。
窦准狠狠推开兄长的手,目中怒火熊燃,大喝道:“有胆量跟老子上来。”
他几下攀到阶梯上,脚踩错落的栏杆,跃到三楼廊台。
早有侍从掷来一柄红缨长枪。长枪在手,窦准又恢复了傲人姿态。
窦准所立之地离何家席面不足五丈。林校尉握紧腰间长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窦准。
陆戈脚踏勾栏台柱,凌空一跃,立于窦准身前。
他目光凛如冰刃,面上仍是冷冷淡淡,既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也不知道什么是退让。
他与窦准,一冰一火,一静一动,好似天生的对头。
长枪朝陆戈横扫时,何少音脸色变了,全身血液凝聚心口,连呼吸也顿住了。
陆戈连刀也不卸,他错身避开枪尖的锋芒,身影直朝窦准身前逼近,雪亮的刀刃自二人颈间忽闪而过,他已疾行到窦准身后了。
他步伐太快,窦准的长枪失去了目标,兀自在空中白白挥刺。
他刀法更快,环首刀稳稳落入刀鞘,殷殷红珠才从窦准颈间缓缓滚下。
窦准连一声惊叫声还未发出,便露出骇然之色。
倘若陆戈再多一分力,明年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窦准失了骄傲,脸苍白无比,手中的红缨长枪失了力跌落,他颓然开口:“为何不取我性命?”
陆戈凝注着不远处的何家席面,冷冷道:“此时,此地,不合适。”
窦准的脸色更白了,陆戈杀他好似探囊取物,能杀却不杀,令他感到深深的屈辱。
屈辱过后便是恐惧,无力抗衡的恐惧让他无颜在众人面前立足。
窦准神色灰败,快步走出丰乐楼,受命于他的武将也从厮斗中抽身离去。
陆戈来到何家席面,直言此地不宜久留。他一路紧握少音的手,送她坐上马车。
少音探出头来,眼里写满了担忧,轻扯陆戈的衣袖道:“我们一起走。”
他俯身对她说,“晚间我去找你。”
他揉了揉她的发髻,后退两步吩咐车夫行路。
“前面怕是出事了。”
车夫声音颤抖,忽然拉紧缰绳怔在原地。
行在前方的黄修撰的马车不知怎的骤然脱缰,车轿颠簸几下后,侧翻着砸在地上。
烟尘之中,一群身穿散兵军服的兵士赫然出现。
跟着出来的萧睿在看到兵士的一霎那,颤巍的身子好似无骨般顺势滑坠。
沈霁之扶起萧睿,眼中亦是惊惧。
陆戈紧拽缰绳,猛地调转车头,急令车夫绕道回府。
刀鞘狠击马背,马如得了号令长空嘶鸣,旋即扬蹄疾奔,把少音对他的呼喊掩盖在一串哒哒的马蹄声中。
好在丰乐楼地处十字路口,散兵只堵了东西大路,南北依然畅通。
回府不久,外间传来了消息,因北桓俘虏作乱,北军驻兵城内,任何人不得擅出。
何少音立在廊下,心神不安。
方才匆匆一瞥,她看见黑金刀鞘被陆戈掷在地上,刀刃寒光凛凛,挡住了俘虏的去向。
她不知道北桓俘虏有多可怕,却知道陆戈在面对窦准时还能不露刀锋,但在北桓人面前却早早横刀在外。
已是掌燃庭燎的时候了。
京兆空寂的如同一座空城。
他眼角的疲惫再次毫无征兆的闪现在她眼前,她再也不能安稳的待下去了。
她快步走出府门,屯驻在路旁的北军好似认得她,无人上前拦阻。
“有上将军的消息吗?”
她挨个去问,却没人知道。
前方行来一队换防的兵士,领头那位朝她抱拳致意。
她截口问道:“有上将军的消息吗?”
那兵士含糊其词,“听说俘虏已尽数押解,好像是有将军受伤,别的就不清楚了。”
“谁受伤了?是上将军吗?”
她的害怕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声音僵硬如石。
领头兵士只摇头说,“不清楚。”
她心头一寒,胡乱提起裙摆,一路跑向将军衙署。
衙署外的兵士都说不知情,谁也不敢阻拦她。
北军正堂空荡无人,她绕过屏风,瘫坐在桌案前。
越安静,越容易胡思乱想。
她的心乱极了。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失神的瞧着桌上摞起的厚厚一沓整理有序的公文,指尖覆在他的笔墨上,才得一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