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在艺术领域诞生的病症,人类医学无法治愈的神秘,不可能存在治疗的方案,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进行治疗,想要抑制病情的唯一办法,就只有放弃。
要吹奏长笛的人这辈子再也不拿起长笛,要热爱歌唱的人这辈子再也不唱歌,要弹奏钢琴的人这辈子再也不触碰琴键,要雕刻家放弃穷尽一生的雕刻,要画家放弃手中紧握的画笔。
唯有这样,病情才不会加深。
……混蛋。
这种东西的存在,简直就是驳论。
没有对艺术的发自内心的热爱,就算是再怎么天才的人,也不可能达到那样的成就,艺术病就像某个存在于高天之上的性情糟糕的恶劣神明,为了从人类的痛苦挣扎中取乐,而故意扔下的玩具一样。
这唯一的抑制方法委婉点是神在跟那些天才说——
「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让我看到你们舍弃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后,那碌碌无为的狼狈姿态」。
但难听一点,就是毫不客气的、直白地散发着恶意的神的诅咒:「你的灵魂和你的身躯,在这世上永远无法匹配。」
艺术病最痛苦的地方在于,它不会轻易剥夺人的生命。没了声音、失去双手、没了视力——它只是会让绝大多数的天才,变成一个个人们口中百般叹息的残疾人而已。
但有多少艺术家在遭遇这样的不幸后,还会选择活下去呢?
——患者自杀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三。
小茂讨厌这种仿佛是神明的恶作剧一般不讲理又残酷的疾病。
他讨厌这种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好笑的黑色笑话,讨厌这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家人身体里,会给家人带来伤害的东西。
因此,对唯一能主导这种东西的存在,所谓概念化的「神」——就这样成为了小茂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
“茂君,”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热情地走来打招呼,“噢噢,第一次看到前辈们疯疯癫癫的样子很不习惯吧?”
“这也没什么的,多看几次习惯就好了——你别看中村那家伙光鲜亮丽,上次在实验室里为了火伊布的蛋激动到把墨水沾着报告吃的也是他呢!”他开朗地发出明明是劝解但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显得劝退的声音:“研究员就是这样啦,有为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努力时,外物反而是无关紧要的事。”
酒过三旬,这群人的气氛显然躁动了起来。
“啊,倒不如说这种"疯疯癫癫"才是我们的常态啦……”
“喂喂,森田!上次差点把新人当成艾比郎拉去□□的明明是你小子吧!干嘛只说我的黑历史!!”
小茂:“……”
小茂无言握紧了手中的果汁,就算以后成为研究员,他也绝对不会想变成这样的研究员。
……话说,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新人看成艾比郎的啊。
打发走了因为喝醉酒而陋相百出的热情前辈们,并不想知道哪位研究员在做实验时因为被自家的宝可梦发现穿了别的宝可梦款式胖次而被狠狠地咬了屁股的小茂安静地溜到了阳台。
这个时候就觉得花野要是在他身边就好了,他默不作声地抿下一口果汁,两个人一起的话,这种槽点太多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感觉大概会好很多。
…………
…………
花野的艺术病。
仔细回想的话,其实是早有预兆的事情。
房间里不时会传来滴水的声音、颜料消耗的速度和画作的数量完全不符、手指和衣服总是带着一点湿气、脸上往往是略带着苍白的、那之后的几天也大概率会生些不太严重的小病。
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和娜娜美,并没能意识到这些细节。
他们把她闭门不出的行为误认为接受了自己弱小的现实,把她握着画笔、毫无自觉地挥霍自己生命的行为理解成天真可怜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为数不多的玩具,没有意识到她画作中所表达的东西,把她的画作当成她的兴趣爱好,为此还讨论过要不要一家出门去海边玩。
不因为她躲在房间里就理所当然地不去和她交际,多看看的话,至少也是能注意到一点的吧。
瀑布、海洋、温泉、河流、小溪、湖泊……花野画的东西,除了家人以外,全部都是水。
但是并没有。
所以,在这些不断增加的细节之中,更大的奇迹诞生了。
——那一天,花野的房间被海水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