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高,是京郊第一山,从栖霞山最高处遥望,不止山下溪林涧壑尽收眼底,亦可窥上京城全貌。
顾则安栓好马,缓步行至青梧身侧,瞧着小姑娘方才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似已从方才的惊惧中缓了过来,他目光慢慢上移,落在她微乱的发间,鬓边的玉簪脱出一半,摇摇坠在发间。
他伸出手将她的碎发撩至脑后,又将脱出的玉簪扶正,柔声问她,“这里景致如何,可比山下好看?”
青梧任由他理着自己的发,二人已同榻眠了月余,便是有了些亲密的举动,起初的羞赧也归了寻常,随后理了理衣衫,寻了一方矮石坐下,托腮瞧着山下尽然的层林,“登上高处再看,果真是不一样的,连心绪都开阔了不少。”
瞧了半晌,忽觉顾则安还在一旁站着,往周身瞧了瞧,此番事发突然,什么也未带,只好用袖子掸了掸另一方矮石上的灰,“世子坐这里吧。”
顾则安依言撩袍坐下,两方矮石挨在一处,两人坐得也近,山风将二人的气息吹搅在一起。
“世子是如何知晓这个地方的?”青梧转头问他。
顾则安闻言默了一息,低垂下眸子,眼前的璀艳与记忆中的景象相糅合起来。
那时他不过四五岁光景,母亲尚还在世,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每到秋日,都会到栖霞山赏枫,母亲就抱着他坐在身下这块石头,指着远处告诉他,那就是南晏的江山,是外祖父和父亲拼死守护的地方,待他长大有了妻儿也可带来看看。
而父亲就站在一旁望着他们二人笑,那笑声渐渐远去,连接到另一片记忆,惊叫声,混乱声,求救声杂乱响起,而后便是母亲扑来护住他的身影,眼前被一阵猩红覆盖,渐从眼前抽离,落了下去,化成山下那一片红。
他心下窒闷了一瞬,随后开口,“儿时来过罢了。”
身上的薄汗被吹干,有了一丝凉意,青梧环住双臂摩挲了几下,顾则安察觉到青梧的动作,自己倒是不觉得冷,只是怕把青梧吹病了。
遂起身解了树干上的缰绳,又将青梧扶上马,将她环在怀中,二人打马缓缓朝山下行去。
却路遇了候在道旁的绪风。
绪风本是在顾则安身后便追了上来,瞧见马儿被制住,两位主子都暂且无恙,就停了马,在不远处守着。
青梧却提起了心,绪风跟来了,那萧云舒岂不是独身一人待在山下了,赶紧对顾则安道,“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吧,耽搁了许久,阿舒该着急了。”
这厢萧云舒见青梧的马忽然间疯跑起来,吓了一跳,往前追了两步却怎么也追不上,不由急得直跺脚,后见顾则安和绪风连接追了上去,方才稍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懊恼自责,带马来的是她,教青梧骑马的也是她,若是青梧真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她便万死难辞其咎了。
只是再担心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在山下安心等着。
玉萤也被吓飞了魂,眼眶急得通红,扶了萧云舒的手一边坐在树下等着消息,一边暗暗祈祷。
一旁的楚淮序还在盘算着库房里有些什么礼品,一声惊呼下,转头看时,三匹马已连接飞了出去,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呵斥他的小姑娘募的红了眼眶,险些就要哭出来。
本想着回去与好友一同玩乐,但见如今这便只剩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还是子昀兄的妹妹,无论是救命的恩情,还是君子之德,都不应该把这小姑娘独自一人扔在这里,遂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原处,陪她一齐等着。
后又从其他仆从嘴里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只是那子昀兄武功高强,区区一匹惊了的马而已,应当是不在话下,别人不知晓,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见那小姑娘屈身蹲在树下,一副泪盈于睫的模样,他本想上前劝慰两句,但忆起方才呵斥他的样子,宽慰之言到了嘴边又被尽数咽下,谁知会不会再讨一顿骂,想了想,还是住了嘴,静静坐在了一边。
众人静静等待着,空气中陷入沉寂。
直至霞色漫天,小径尽头才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萧云舒闻声“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赶紧往那头跑去,瞧见青梧全须全尾的在顾则安怀里,才松了一口气,巨石落下,眼泪就喷涌了出来,待青梧从马上下来,她上前搂住青梧直哭,“阿梧你吓死我了,都怪我,我以后再也不让你骑马了,呜呜呜……”
颈间传来湿意,晓得她是真吓到了,青梧轻拍着萧云舒的背脊,“好了,莫要再哭了,我这不是无事吗?”
宽慰了半晌,萧云舒才停止抽噎,一路环着青梧的胳膊不肯撒手,看见坐在一旁的楚淮序,又瞪了他一眼,往日都没事的,偏今日碰上他就出了这事,萧云舒暗骂了一声灾星。
见时候也不早了,湖边的帷帐已撤了不少,便吩咐了仆婢,将东西收拾齐整,准备回府。
看众人准备回府,楚淮序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向顾则安辞行,顾则安也知他特意等在此处是为了陪萧云舒,领过他的好意,神色缓了缓,道了句,“有劳。”
楚淮序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子昀兄,改日再登门拜访。”
一行人收拾好上了马车,踏着霞光回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