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随即响起震耳的爆竹声,玉露一脸喜色从院外跑进来,裙角翻飞,扬声道:“小姐,小姐,世子来接亲了!”
闻得此声,在稍间喝茶的两位女官也赶了过来。
吴氏忙将盖头搭在青梧头上。
明明方才还算平和的心态,听见爆竹声响和玉露嚷嚷着来接亲的时候,莫名便紧张起来,心下如擂鼓,眼前只能看见盖头一下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听着耳边喜悦的喧闹声,青梧一双软嫩的小手紧紧绞在一起。
一条红色长龙浩浩荡荡停在了沈府门口,粗粗看来竟有上百号人,唢呐声、鼓声、锣声响彻云霄,红绸自沈府门口一直铺到巷子尽头,顾则安身着一身红色喜服骑在马上立在队伍前面。
身形颀长,革带束在腰间,显得宽肩窄腰,眉目俊挺,鬓若刀裁,一身红色喜服在身,更显玉质金相,风姿隽爽,除却面色苍白了些,倒并不似传闻中所说的羸弱,毕竟景王驰骋沙场多年,他的儿子应也不差。
因顾念顾则安的身子,沈老夫人早早便告诫府内众人,不可胡闹,实则不必沈老夫人出言告诫,凭着顾则安的身份,也没有人敢造次。
门口的管事一脸谄笑,恭恭敬敬将人迎了进来,引着顾则安和一众随行之人往霏月阁去。
方才聊了许久,倒显些忘记了,成婚之日流程繁复,是不能吃东西的,不知接亲的人会来的这样快,现下想让青梧吃两口已是来不及,弄花了口脂再补妆显然不行,吴氏便用手帕包了几块点心,塞进青梧手里,叮嘱她实在顶不住的时候可垫一垫。
青梧捏着手中的糕点,将将塞进袖中时,顾则安已到了院门口。
随行的礼官高声唱道:“新妇请出!”
声音透过院门传到里屋,青梧缓缓起身,两位女官搀着青梧的手拥着出门。
吴氏看着青梧的背影,忽就落下泪来,拈了帕子拭着,她没有女儿,青梧虽不是在她身旁长大,但心里也将她当做女儿看待,如今看着她出嫁,又想起早逝的小姑,心中的不舍与酸涩便再也忍不住了。
而萧云舒一脸喜悦,表兄所娶之人她已掌过眼,是个好的,她也希望二人日后能幸福。
沈茹月则倚在门边,眼中满是艳羡,闺中女子,或多或少都会对日后所嫁的郎君和婚礼有过期待,她方才瞧见了那位景世子,丰神俊朗,气宇不凡,谁又能断定大姐姐必定就过得不好呢。
屋门一开,又是一阵震耳的爆竹声,随即鼓吹鸣瑟之声渐起,眼前被盖头遮挡,视不了物时,听觉便尤为明显,青梧只觉耳边的鼓瑟之声被放大数倍,从耳廓一直传到心底,心脏也随着节拍微微跳动。
“前方有台阶,姑娘小心些。”一位女官出声提醒道。
屋外廊庑下,杨灏已候在阶前。
青梧上头无兄长,下面的弟弟年纪又太小,送亲便安排了杨灏来,虽是外家,但也不算逾矩。
杨灏从二位女官手里接过青梧的手,引着她慢慢往前走,平日短短的几步路,今日却感觉格外漫长。
不知走了多久,杨灏引着她停住脚步,将她的手轻轻托住放入另一只宽大的手掌。
青梧自来未与不相识的异性接触过,此时被一只陌生的手掌包裹住手心,手轻颤了颤,那手掌带着凉意,在触及掌心上的薄茧时,下意识想要往回抽,却被对方稳稳握住。
“我妹妹此后便交给世子了,还望世子日后好好待她。”
杨灏望向眼前的男子,阿梧这十几年过得孤苦,她的夫君虽不是家里千挑万选的良配,且以后如何还未可知,但他还是希望这位景世子在有生之年能够善待她。
对于这门亲事,既是圣上赐婚,顾则安也只能淡然受之,遑论他也并没有心仪之人,无论娶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二人本就是盲婚哑嫁,但既然入了他的门,他也不至于苛待了她,至于旁的,他不能许诺。
如若她安分度日,那便荣养着,倘若不安分,拘在府里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左右不过多张吃饭的嘴。
听得杨灏如此嘱托,顾则安开口应道:“自然。”
掌中的小手纤弱无骨,柔软异常,他此前从未牵过女子的手,更不知女子的手竟会如此软嫩,顾则安轻轻握住,牵着她,慢慢往门口走去。
到了前厅拜别双亲,直至将她引到花轿前,红色的轿帘落下,青梧稳坐轿中,随行的礼官再次高喝:“起轿!”
喜轿被稳稳抬起,吹鼓响锣又热热闹闹奏起来,接上亲,队伍便又往世子府的方向折返。
出了巷子,街道两旁已站满了百姓。
顾则安年幼之时便只身前往北陵为质,为南晏换来了十余载太平,让他们免受战火侵扰,不受妻离子散,流亡逃窜之苦,他们在心里感念着,此番景世子大婚,百姓便自发前来祝贺。
队伍刚走进街市,便传来鼎沸的人潮声,两旁的百姓俱一脸喜气,拱手朝红衣白马的顾则安道喜。
“祝世子与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祝世子与夫人平安喜乐,白首相依。”
“缔结良缘,谨贺新婚。”
………………
顾则安面上是一贯的淡漠,只是朝着两旁道贺的百姓点头致谢。
随行接亲的人则将篮中的喜糖撒向人群。
青梧坐在轿中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之声,感觉像在做梦般,有些恍惚。
上个月她还在为与李公子的婚事而焦头烂额,每日都在想要如何摆脱被人拿捏的命运,甚至以离家逃婚来反抗,一桩突如其来的赐婚,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虽然她也心怀忐忑,不知日后会如何,可生出来的勇气没那么容易退却,她决定赌一把。
在沈家做了十几年的透明人,到了世子府,大不了再做一回透明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