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扬清脆,曲调抑扬自如,宛如美玉击碎,风穿竹林,蕴生满腹心事。
耳伴琴声,明悦悠悠转醒。
“谁在弹琴,扰人清梦。”
脚步声渐近,宫娥站在隔帘后,道:“姑娘,我家宫主思念亲族,抚琴通灵。”
明悦赤脚下榻,“我知道了,退下吧!”说着,她拿起衣裙,穿戴整齐。
一路追随琴声。
殊荣宫正殿,溪水环流小山,山石杂乱斜耸,五铸梧桐古树屹然生长,枝干伸展缠绕,却在树顶朝四周散开,形似窝状,仿佛在等凤凰归巢。
明悦拎起裙摆,跨过门槛,道:“漂亮公主,你的琴调像在招魂,但细听又不是。”
长风卷动帷幕,纱帘徐徐展开。只见女子影影绰绰的身姿,闻声抚琴的动作一顿。
一道清冷女声传来:“昨日说寄人篱下,凄凄惨惨,今日就寻到正殿,指点江山。”
明悦轻笑,鬼使神差道:“昨日是相识,寄人篱下,今日就是熟识,暂居友家。”
程殊心下一动。
殊荣宫的树木突然展现生机,就连绝迹十几年的梧桐古树,一夕之间也开了花。
宫娥们争先恐后地跑到殿外。
明悦粲然一笑,道:“你……开心?”
程殊道:“那句话,我义姐也说过。”
明悦来时听楚天仙说过,通灵族在仙魔大战里全部殒命,只有程殊一人被救下。仙族族长感念通灵族的慷慨就义,赐名程殊,封为仙族公主。
说实话,程殊不是一个好名字。
明悦道:“听宫娥说当年的今日,通灵族奔赴战场。你思念亲族,为何不去报仇?”
程殊抬眸望向明悦,“我在等楚泽。”
明悦微怔,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知是为程殊的绝世容颜,还是那一句“我在等楚泽”。
程殊没有在意明悦的失礼,随意将淡蓝色的披风搭在肩上,走出殿内。
她穿得完全不像公主,素衣裹身,衣襟泛着淡蓝,垂落的衣摆已有褶皱。不过就算穿得朴素,也难掩冰霜气质和绝美之色。
殿前,两人负手而立。
明悦道:“战神失去弟子,你不去吗?”
程殊道:“蒋庚这个人狂妄自大,能当上战神是因为陆昀战神没有其他弟子,他修为勉强够格。蒋曜懦弱无能,资质平平,没有资格继承战神之位,何况还有楚泽对比,可蒋庚执拗,偏要强求。”
“蒋庚以为蒋曜是他亲儿子的事瞒得很好,但仙族都是装聋作哑。蒋曜之死,是意料之中。这下,战神之位非楚泽莫属。”
程殊说完,明悦才道:“继承战神?不需要战绩?还以神为名,冒犯神族。”
惊雷乍响,花叶竞相凋落。
程殊抬手接住一朵花苞,忽然露出笑容,道:“出发吧,带你去战神宫找楚泽。”
目的达成,明悦不再多言。
山峦参差斜耸,战神宫就坐落在山峰之巅。远远望去,数座琼宇楼阁错落有致,半隐于缭绕的云雾里。
两人漫步在幽径小路上,隐约听到哀乐声。
明悦道:“望子成龙当真是害人。若是没有蒋庚的野心,蒋曜的命数不至于如此。不过陆昀战神也是悲惨,为报答恩情,被迫收蒋庚为徒,战死后还被抹黑。”
程殊又道:“一朝登高台,妄想永占。蒋曜幼时也曾被陆昀战神教导,可惜其父执意亲自带,最后养的懦弱无能,嫉妒成性。”
明悦道:“楚天仙是蒋曜捡来的?”
程殊忽然脚步顿住,道:“楚泽被捡时正值寒日,他还是流落街头的小乞丐。蒋曜捡他有几分善心,但更多的是想有一个玩伴。只是有一日,这个不起眼的小玩伴突然展露修炼天赋,心里自然越发不平衡了。”
明悦叹道:“……楚天仙真可怜。”
沉默一瞬,她又道:“你跟我讲这么多是不想我牵扯进去吧?别处宫娥都说你和楚天仙有婚约,但你似乎不太喜欢楚天仙,不,你是不喜欢整个仙族。”
突然被猜中心思,程殊也不恼。
“你和楚天仙很奇怪。”明悦转身,居高临下地直视程殊,“你们在相互利用?”
是的,程殊心里道。
最初楚泽做她程殊,望族遗孤的未婚夫,能有体面的身份,让战神不敢暗下杀手。如今她做未来战神的未婚妻,让通灵族不被遗忘,让她能够上一次战场。
婚约虽假,利益是真。
说到底这笔交易,楚泽才是被迫的。
当年蒋庚妄想收她为徒,正是看中她望族遗孤的身份和全族的威望,又因她修炼阵法,不会影响他儿子继承战神之位。
程殊从来都不会任人摆布。她表面上答应,但拜师那日,她就回到族内宗祠。
蒋庚太怕丢脸,不得已推楚泽解围。
那时,程殊因楚泽是孤儿,待他有点好。因此蒋庚怀疑拜师一事,是两人谋划。
到底是她的错。
为保住楚泽性命,程殊向仙族族长透露自己看中楚泽,并派人散布谣言。
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如此。
明悦折断一根杂草绕在手指上,边走边道:“你们这般利用彼此,也是难见。”
短暂的安静。
程殊忽然道:“前面就是战神宫。”
明悦侧过身,“你不进去。”
程殊抬眸远眺那座宫殿,一本正经道:“我与战神水火不容,怕出言气死他。”
明悦:“……”
战神宫主殿,一片肃静。
灵柩落在殿中,宫娥跪拜两侧。白色蜡烛燃烧殆尽,各路仙人悼念,一个个将手里的几根香炷插进香炉里。
明悦偷溜进殿内,一眼找出跪坐在灵柩右侧的楚泽。楚泽似乎真的很难过,瞧见她靠近只是瞥一眼,也没说什么。
明悦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她环顾周遭,瞥见几处不妥的摆设,朝灵柩靠近,两根手指从楚泽的一侧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