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再度挺枪快攻,未见滴汗、气喘,仍有余裕高声笑道:“桓媱,你多少有点长进了!”
“谢,谢……殿下!”桓媱年纪不大,看着不满二十岁,行招变招张弛有度,根基稳固,倒也能看出几分剑宗师承,此外,在昭阳公主的快攻下还勉力接了十几招,可见心性坚韧,颇有毅力。
“桓媱小姐乃桓家少主——自然,如今已不是了。”文司瀛正看得入神,宣连隐忽在她身侧低声道,“桓媱小姐在大公主帐下一事,少有人知道。”
文司瀛领会了他的意思,颔首道:“某明白,定不与外人言。”
宣连隐笑看了文司瀛一眼,没有再说话,转头在亭中石桌上摆出一张琴,翩然坐定。亭中宣连隐神容俱寂,场上昭阳越刺越凶,眼看桓媱就要气力不济,宣连隐骤然抬手,合着枪剑交鸣的节奏拨出铮然一道琴音,直直插入到二人之间。
桓媱似是倏忽间被这琴音点醒,调息理气,抵住昭阳公主直扑面门的枪尖,错峰迎上,转守为攻。宣连隐拨弦拨得变化万端,琳琅起伏如高川溅玉,时轻时重,忽缓忽急,其中暗含玄机,气象阔大,譬如斗转参横歌未彻,映万壑松涛齐响,非常年修武之人难以参透。桓媱对这琴声一知半解,却也凭着天生的直觉跟随宣连隐的弦歌步法急转,进退无虞。
宣连隐的琴音愈加激昂,桓媱甚至隐隐能招架住昭阳公主了。突然,宣连隐铺了一路虚实相错的扫弦,凌空抖转,袍袖飞扬,拍出一个至刚至极的高音,琴弦铿锵犹如金戈裂帛。桓媱近乎被抽离了自我,不管不顾随着那穿云而去的高音飞身一剑,剑啸如龙吟震响,直取昭阳公主当胸空门。
在场众人均呼吸一窒。文司瀛甚至无知无觉地站了起来,抠住小亭栏杆倾身向前,只想看清那至极一剑。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呵,不错!孺子可期!”昭阳公主微微一笑,从容仰下腰避过,整个人折成一张满弓。火凤长枪旋即挟风而起,众人皆看不清那枪的形意,只闻金戈清越,鸣声狂疾,犹似天龙摆尾,威凤抬眉,眄八极以遐翥,临九天而高峙,直破开那暗藏万象的泠泠弦歌,挑开宣连隐授之于桓媱的那天外来客般的一剑,将剑气断了个七零八落。
桓媱醒转过来时,剑已脱手,她扑在昭阳公主怀中,木了好一会儿才神魂归位。众人双目圆睁屏息不出,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昭阳长枪一舞立在身侧,怀里揽着桓媱,她抬头看向小亭,凤目一扬,展颜道:“连隐,这琴弹得,至臻化境了!”
宣连隐起身,施施然向昭阳一礼:“连隐献丑了。”
在众人堪堪回神,渐起的喝彩声中,文司瀛终于找回自己些许知觉,他目所能及只有昭阳公主,英姿卓然,飒爽如斯。
她扶枪而立,在凡尘的中心,如天神一般皎皎而又炽烈。
那一刻,文司瀛知道,自己放弃了挣扎。
那一枪踏破南天震碎凌霄,决绝而又热烈,能荡涤天地,能统治一切。
包括他的自怜,他的踌躇,以及他的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