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是杀人,谢二少、欧阳等人就有些自持世家、名门的身份。铁中奇这样,才是真屠人的眼神……一辈子都让人忘不了的戾眼,充满嗜血的杀气。一种“敌人不死,我不倒”的彪悍战意。
果然,这一场厮杀直接打到天色将黑。
铁中奇仅凭一手快剑和剩下得三只穿云箭把巴天豹最后的帮手杀尽。
同样,他自己也身处十九伤,轻也有、重也有。
铁中奇提剑,踉跄地走向心神俱裂的巴天豹。
他犹如一尊天神,狩猎最后的猎物。
巴天豹抵挡他数招,见他力竭还能战,早已心生退意。
他朝一侧备下的马匹,快跑奔去。
林中的慕容秋荻捡起一颗石子,直接打在奔跑了几步的马脚。
奔驰中的马一个急刹,把巴天豹摔落在地。
铁中奇已是强弩之末,刚还有点急巴天豹会逃,这会龇牙一笑。
他提剑上前,忍不住看眼在心里标记过的暗处,随后手稳稳得一剑刺向巴天豹的心脏。
抽剑后,他确定巴天豹已死地不能再死,摇摇晃晃得朝慕容秋荻的隐身处走去。
至林边口,没再深入,他靠着树,缓缓地滑坐下去,半垂着头,大口地喘息。
天色朦胧,半昏微黄。
慕容秋荻踏余晖从林间走出,走到铁中奇的面前。
铁中奇知道“他”来了,正闭眼假寐,手中的剑一直都没有松开。
他已预想过,待人近前,如何一剑割伤对方的脚踝,再扑上去一剑穿胸……
鼻尖轻动,闻到一股辛烈的酒香,混着他自己身上刺鼻的血味,令他体内滚烫的血再次漾起一丝怠懒的情绪。
这一刻,他只想要来壶酒,而不是杀人。
他杀累了。
铁中奇因着这股突来的酒香,一直咬牙的劲散了,剑也一下子从手里脱了出去。他再想抬手取剑,已力不从心。
慕容秋荻微微一笑。江湖人的江湖,江湖人的烈酒情怀……
她轻步上前,打开壶口,直接把壶口塞入铁中奇的嘴巴,再抬起酒袋,就听他咕隆咕隆、急不可耐地吞咽。
铁中奇猛地撇头,大咳起来。
烈酒烧喉,又爽又刺人。
慕容秋荻站起身,直接把整壶烈酒从铁中奇的头顶兜头浇下。
铁中奇又贪婪地舔舐雨水般的酒水,合他的血、旁人的血,一股咽下肚。
血腥混酒香在这漆黑中逐渐蔓延开去,伴随林风飘远。
不久后,林里响起一场单方面的对话。
“你在这张纸上画押,你我的契约就正式达成。”慕容秋荻甩了甩手里备下的纸张,上面是红旗镖局每年三成利的分红。
她抓起铁中奇软而无力的手,拿他身上不知是别人还是他自己的血,直接在纸上盖下指印。
三成利,以现在的红旗镖局只有六家分局的年利来算,不多。
但是,十多年后,红旗镖局能开遍大江南北,拥有十八家分局,二千多镖师。那时候的三成利,不可小觑。
书上的铁中奇正是如此,他做得到。
黑暗里,铁中奇无声地弯起唇,手腕的命门已经被放开,指印已按,让他有了睁开眼的本钱。
他试图看清眼前这个小矮子,却只看清她的身量不高。
江湖中的奇才辈出,缩骨功更是换形绝技。他默默想道。
慕容秋荻的眼力好,看得清楚周遭。
在山林就是好,枯枝柴草多。她拾掇一些,点起一个火堆。
待火光亮起,铁中奇才看清楚眼下的女孩,忍不住叹声。江湖上真是人才辈出。
他不由松了口气,缓缓而有力道:“年底,我把银子往哪里送?”
“燕子矶,明月宫。”慕容秋荻甩给他一只从山寨里顺来的冷烧鸡以及一坛酒。
铁中奇有了力量撑起身体。他擦把手,抓起鸡就啃,再昂头大喝一口酒,满足的叹息:“不错,好。三成利换老子一条命,值得。”
慕容秋荻耳尖微动,听到前方的山寨里响起人声,也笑道:“接你的人已到。你死不了的。那么,年底见。”
铁中奇眨了眼,只觉得眼前的火苗飘忽,那特异独行的姑娘已经不在原地。同时,他听到义子的喊声。
“义父?”铁开诚小小的年纪已有铁中奇的风范,带人顺火光的指引,赶到铁中奇的跟前。他见义父还活着且精神不错,重重地松口气后向他拱手:“总镖头。”
铁开诚带来的大夫直接上前,就火堆,赶紧给铁中奇清理包扎。
铁中奇不以为意,任大夫动作。他朝不过小儿的铁开诚道:“诚儿,你可想去武当学艺?”
“啊?义父。”铁开诚赶紧稽首,诚恳道,“诚儿的命是父亲给的,一切听凭父亲的吩咐。”
“好,等为父的伤好就送你去武当。你要好好学。”铁中奇想起刚才姑娘飘忽的身法,不由感慨道,“少年出英雄。为父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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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慕容秋荻运慕容家的轻功下山,寻到停在回程大路上的马夫和茅一云。这两人正守在官道边,亮一盏跳马灯,静静地等着。
慕容秋荻如风般直接掠进车,道,“走吧。”
茅一云抚在被风掠起的发鬓,惊喜道:“大小姐,你回来了。”他要欣开车帘,直接被马夫阻止。
“大小姐坐稳。”马夫朝茅一云使了眼色,随后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走过后,余下的车轮痕迹都陷地三分。
半个多月后,慕容秋荻一行人回到七星塘、慕容山庄,正好是初秋时节。
府中的十万银两已被慕容管家亲自派人运到各处钱庄。
刚到府上,慕容秋荻就听大管家的报备,利源钱庄已经开始陆续在各府运作。
慕容家交好的富家怎么敢不去存银呢?
连带一些地方的掌柜、小厮,还有百姓,听说有息可取,再以慕容家三百年的名声打底,陆续存散银入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