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紧闭着眼身体出现轻微的反射性运动。时星然将那束向日葵放在床头,床头上只有些日用品,没有类似于“探病礼包”之类的东西。
生病会很耗费精气,而他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多岁,当年瞧着精神奕奕的人头发竟已半白,眉心出现两条深深的杠,脸上的肉也垮下去,像个近六十岁的老人。
阿姨用袖子擦脸上的汗,问道:“你是家属吗?”
时星然摇摇头,“不是,他只是我相熟的长辈,我路过来看看他。”
阿姨了然道:“我就说看着眼生,他女儿也不长你这个样子,还以为是我记错了。”
“他昏迷了多久?”
病房是个两人间,阿姨同时照料着好几位病人,这会儿又忙着给隔壁床的病人翻身,抽空回应道:“三四个月吧,他女儿偶尔会过来看看。”
时星然将磁带放进随身听内开始放歌,随身听是找黎记淮借的,跟她当年的那个一模一样。顾及到旁边的病人,她将音量调得很低。
这首歌是个极悲戚的调子,配上病房内雪白的墙壁,滴滴坠落的点滴,蜿蜒的呼吸管,有种往事逝去不可追回的悲凉感。
“盼找到,时间裂缝……”
时星然看着床上老去的人,不禁在想:要是父母也活着,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像她幻觉里的那样憔悴吗?
可惜的是,不存在什么时间裂缝。她改变不了过去,也无法与家人拥有未来。
放完那首歌后她将磁带取出来,放在床头上,与那束向日葵放在一起。黄色向日葵的花瓣掉了一片,落在磁带上。
下午的时候时星然便和黎记淮回北城,他们耽搁太久,不能再停留。
傍晚时分宋知暖收到一封邮件,是极域科技发送的offer,职位是市场策划专员。
看见这封邮件的瞬间她激动得大叫一声,兴奋地在巴掌大的出租屋里来回踱步。感觉是天降狗屎运,她这个小菜鸟居然能拿到大公司的offer。
家里人在她失业的这段时间仿佛跟她断绝关系,她心里其实很不好受,但又觉得没有脸面去跟父母联系,硬抗着心里的情绪。如今终于找到新工作,好像才拥有能打电话的底气。
父亲的脾气比较暴躁,她选择去给母亲打电话,号码拨出后她看着手机屏幕,身体僵直着,既担心母亲不接电话,又担心电话被接通后会被教训。
在矛盾与纠结中,电话被接通。宋知暖抢先开口:“妈,我找到新工作了,还是大公司的好工作。”
宋母许久许久才回答一个字:“嗯。”
宋知暖用手指绞着衣角,委屈又小心地说道:“我这次会尽量待久点的,会努力留下来。”
“还有钱吗?我给你打点钱吧。”她听见了宋母的哭腔,带着鼻音。
“我摆摊赚的钱够我的生活费和交房租,不差钱的。”宋知暖这次没避开摆摊的话题,至少那是个能赚到钱的活,不用向父母要钱。
宋母吸着鼻子,像个做错事的人,低声道:“上次是我语气不好,我不该那样说,是我错了。”
“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而且现在不是有新工作了嘛,算是新的开始,没必要再说之前的事。”宋知暖假装开朗洒脱地笑两下,好似这段时间她的内心毫无负担。
她的笑容很僵硬,眼角都没弯半分,好似有人拿筷子抵住嘴角强行提上去,让她做出微笑的表情。好在这是个语音通话,她生硬的表情不会被母亲看见。
宋母那边正要说话却忽然被打断,匆忙道:“家属来了,先挂了,下次再打!”然后便急急地将电话挂断,只留宋知暖抱着手机。
母亲的工作也并不好做,每天照顾好几个病人,只有吃完晚饭的一点儿时间能抽出来打电话。偶尔有空闲时间才能看看手机,但家属在的情况下也不好玩手机,怕被投诉。
宋母用手抹干眼泪,将手机藏到兜里,在病房的角落里坐下,做个不打扰家属的透明人。
她这么长时间没给宋知暖打电话,是因为她不敢。她知道她错了,但上次说的话太难听,她怕再打过去会刺激到她。每天都看着女儿的头像,犹豫着要不要点开,不知不觉就拖到今天。
“阿姨,这花和磁带是谁送的?”
她抬起头,那位昏迷病人的女儿手里抓着磁带,指着那束花朝她发问。
“上午有个姑娘来,说是你父亲的晚辈,送了这束花,还放了磁带里的歌。”
年轻的女生看起来很紧张,急切地问道:“她是不是又高又瘦,长得很漂亮?”
“对!”
肯定的回答让那个人身体猛地一震,腿脚发软地后退两步,撞到床头的柜子才停下来,像是马上要昏倒过去的模样。
宋母疑惑至极,不放心地上前问道:“没事吧?”女生垂着头摆摆手,让宋母离开。
时星然来过!徐曼的心几乎是要被扯出胸腔,整个人呼吸都不顺畅。仿佛身后随时会有人冲进来,将她和父亲抓起来带走,然后关进大牢。
“没关系,现在警察抓不了我们。”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睛盯着父亲的脸,自言自语地说道,像是在念安心咒。
她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瘫在床上无法动弹的身体,苍老的那张脸。右手死命捏住那盘磁带,像是要将它捏碎,剧烈的疼痛从手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张嘴大笑,眼里却涌上泪水,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哀嚎着:“报应,这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