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就在旁边,宁湾心情复杂地咽完了药。
后半场聂松远开会,宁湾在休息室裹着张毯子睡大觉,在不熟悉的环境睡得不好。半梦半醒间听见什么人名字,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声音从半掩的门缝中传来,宁湾甚至能看见聂松远工作时越发不近人情的脸,没等她提起兴致偷听商业机密,失手就碰倒了沙发边蓝白花瓶。
“聂总……许清景,就是薇妮姐的绯闻对象。”
万幸,深灰色地毯铺了厚厚一层,没摔碎,就是骨碌碌滚了两圈,停在宁湾脚下。
一看时间六点。宁湾心情陡然恶劣,躬下身穿鞋,顺手抽起花瓶往桌上放。
聂松远今天一天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就没空过,按理说这类事公关部门会自行处理,为什么报到他面前……
休息室里还有个人,聂松远揉了揉眉心示意这事儿明天再说。
聂松远一边扯领带松口气一边进来时宁湾刚把瓷瓶放稳当,坐在地上地儿都没挪,她天生缺乏对上司的惧怕,揉了揉被花瓶砸到的小腿肚:“你晚宴到几点,我在车上等。”
骨肉匀亭,秾纤合度。
聂松远移开视线。
当初丁泥泞的照片送到他面前过最后一关时他以为是让他选直播网红。无他,照片上那张脸全素颜,毫无粉黛,甚至还隐隐有点被打断自己的事的焦躁和不耐,但就是流露出特有的,野蛮的,聂松远至今无法形容出的吸引力。
是短视频软件上手指滑过去又会滑回来的长相,聂松远以多年职业生涯担保。
因此酒店见到宁湾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人从照片上来到近前,没休息好眼圈乌青,灰头土脸,偏偏一双眼睛亮极。
聂松远忽然觉得空调温度过高,闷得慌,他单手解开衬衣领口最上那颗扣子,心思一念之间:“你跟我一起去。”
宁湾没把这话当真,摊开手给聂松远展示自己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好笑:“你让我穿这个跟你去参加晚宴?”
她一摊手袖口冒出俩洞,补过,正对聂松远。
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余地,聂松远转了转手表,不容置疑:“换一套。”
一千个问号从宁湾脑袋上争先恐后飞走。
聂松远是她衣食父母,那些摄影设备全靠他养。今天事情要是没说清楚聂松远迟早再找她。一个聚会罢了,宁湾没多想,上下唇一碰:“随你。”
半小时后宁湾闭着眼睛伸手让人给她整理礼服,聂松远摊开平板看股市走向图,看了两眼忽然冒出一句:“我记得不错,你大学学的表演。为什么后来改摄影?”
这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宁湾被淡妆勾起的眼尾弯了弯:“表演没意思。”
以她的先天条件实在是浪费,聂松远心底可惜,思索片刻还是说:“如果你不介意出镜,今天的晚宴我替你牵线。”
宁湾揉了揉脸,觉得聂松远这人非得她把话说绝:“我二十一岁那年有了第一台单反,这么说吧……”
“按下快门那一刻,”宁湾转过身,看向端坐沙发上的聂松远,“我就认识到,我生命中缺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人在不同阶段缺的东西不同。”
宁湾耸肩:“也许,但现在我还热爱它,从未改变。”
聂松远眉头拧紧又松开:“你太感性。”
宁湾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车停稳等她在宴会大厅外掀裙子要下车时聂松远四平八稳坐着,她一句“你下不下车”没说出口,聂松远从右手边掏出一块方形物体。
宁湾定睛一看发现是……
计算器。
她大脑当时就宕机,不可思议地瞪着聂松远。
聂松远丝毫不受印象,抬手按了两次“归零”,银色腕表和计算器发出轻微碰撞声音。手指飞速掠过字母,毫无停顿:“我跟你算一笔账。”
“你现在的工作……”
后面的话宁湾一个字不想听,当机立断拉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
聂松远冲司机一颔首,长腿一跨也从车里出来。
前面就一扇双开大门,隐约透出交谈寒暄声。宁湾实在忍无可忍转身,手推拒地拦在聂松远制作考究的西装外套上,没好气:“我说拒绝,你听不懂?”
聂松远没防备她忽然停下,正好低头看台阶,撞上一双冒火又生动的眼睛。
他顿了一下。
“咳。”
一声重重咳嗽。
有人过来时他俩就是这么个彼此都没想到的对视场景,宁湾率先转头,半恼怒的表情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从脖颈到手臂全部僵成一条笨拙的直线。
所有声音都远去,她甚至忘记按在聂松远肩上的手,视线一动不动投向一米之外。
闰二月,昌京刚送走一场倒春寒,正是昼夜温差大的时候。迎面走过来那群人为首是个格外年轻的男人,衬衣黑西装,领口淡金色胸针弯月状,流苏晃荡。
晚上将近七点,夜幕深暗,穹顶之上闪烁星子。宁湾有种满庭星光拱月般堆在他身上的奇异感觉,她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
那一声咳嗽显然打断他侧头倾听身旁人说话的动作,先是停顿,接着慢慢朝前看。
目光越过人群,准确无误落在她和聂松远身上。
宁湾手心烫着一般迅速从聂松远肩膀上撤下来。
“你们认识?”
先后两个问句,分别来自宁湾身边察觉到不对的聂松远,和发现身边人停下脚步的出声询问的林湖。
前者是疑问,后者是怀疑。
说“不认识”倒显得刻意和心虚,宁湾很快整理好心情,刚张嘴聂松远忽然靠近她,压低声音:“媒体。”
宁湾心说媒体关我什么事,一抬头看见对面许清景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看她眼神各异,不由得顿住。
她熟悉的许清景离得太远,觥筹交错间从前痕迹一点不剩。他披了一层同样的皮囊,却不是她了解的那个人。
宁湾改了主意。
“常在电视上看见。”宁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