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
“付缺,我知道我有事情没解决,只是六年前那个地步……许清景让我害怕。留下来也没有意义。”
她很轻微地闭了闭眼,死死克制住颤抖的无名指。
宁湾现在突然想回答无数人问过她的问题:为什么分手。
她想起那天半夜做噩梦梦到辛鹤年过世,穿着拖鞋打车到医院,听见辛鹤年动了很大的怒,喘着气问许清景是不是想他死。
许清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向辛鹤年和辛苑证明一件事:他不会和他名义上的父亲一样,失控至死。
不爱才不会失控。
她至今记得自己在寒风中牙齿打颤孤立无援的心情。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对许清景充满怀疑和排斥。
她在二十岁出头不怕受伤的年纪栽了感情上第一个跟头,许清景没有欺骗她的意思,他承认得很无情。
有多爱就有多恨。
宁湾每一次想走回头路,眼前都会复现许清景当时在病房里的表情。他将辛鹤年扔在地面的碎玻璃片捡起来,冷淡凤眼浸没出骨子里的薄情和自我。
她走得太早,以至于没有听到病房里祖孙的最后一段对话:
“外公,”许清景手心全是玻璃碎渣,他皮肤上被磨出细小的伤口,却抬起头对辛鹤年很浅地笑,“我一开始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
而事情如果到此为止,宁湾不必回头。
她至今很难回想自己抱着什么心情接受解释,她没有和许清景分手,答应试着放下芥蒂,又以恋人的身份说一切最伤人的话,做一切最伤人的事,对代表“爱”和“喜欢”的动作和言语视而不见。她感受到痛苦,于是用千百倍的力度回击。
阴晴不定和恶语相向,那不是原谅,是报复。
而许清景照单全收。
付缺从来没有看见过看见宁湾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像是恨到极致又像是不舍。那张一直戴着的面具剥落下来,露出纵深的伤口和无力。
“你想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决定必须走,越走越远吗?”
头顶有一串贝壳风铃,随着愈来愈急的海风刮噪出急促的响声。
那天她让许清景去超市给自己带一瓶饮料,回来发现袋子里只有金银花露。
她想要雪碧可乐七喜柠檬茶,想要碳酸气泡,许清景带回来一瓶金银花露。
宁湾有点生气,不想理人,在窗边摆弄相机时许清景走过来,她故意转头,借题发挥说了句“烦不烦”。
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许清景大概从没有受过这种气,他从来都受人追捧,只有别人迁就他没有他迁就别人的,面对这种状况显得手足无措。
他在宁湾旁边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又离开,身后传来关门声。
宁湾用说服过自己很多次的借口说服自己,没跟出去,也没管他。
却半个小时只拍了一张风雨欲来的阴天。
直到十五分钟后许清景再次出现在门口,换完鞋再次走近。身边凉风气息混着夏夜青草味道。
宁湾没那么生气了,朝他伸手,白皙掌心朝上:“金银花露。”
许清景先后拧开可乐和金银花露瓶盖,都放在她身边,低声解释:“你嗓子有点哑。”
清淡的金银花味,甘而甜。
宁湾一怔,看见他睫毛单薄颤动。
像一场狂风席卷心头。
隐忧从那一刻埋下。
许清景对她有求必应,她开始觉得理所当然。
爱里掺杂愧疚,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远处雪白海浪拍打近岸,苍云碧水连海天一线。
付缺单手拎着领口,呼吸不畅。他俩就站在化妆间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有再提进去的事。
当门开时,宁湾毫无准备撞入许清景乌黑瞳仁中。
宁湾错觉自己衣角被从那头的风带起,心往下一沉。
——刚刚只顾着跟付缺说话,这么近的距离,也说不准会不会听到。
奇异且不约而同的缄默。
刚议论完人,宁湾唇角向下,平视许清景绸质衬衣领口。
没忍住,视线往上跑。
她这两天多少浏览了一遍各大公共平台上的爆炸量信息,透过原相机和动态视频见到的人和活生生立在身前的还是有本质区别。
好多年前宁湾就对这张脸有深刻认知。
过目难忘。
民宿被节目组大张旗鼓改造过,为了入画统一刷了灰青的墙,以搭配远处近海。
和谐是和谐,难免单调。
而许清景立于檐下,一手拿着没来得及点的烟支,见宁湾一行人在外微顿,动作自然收了细长香烟,平平一抬眼。
整个取景框骤然明亮,眼刃清白,似暗沉风景里闯入唯一一抹浓胭重墨。
宁湾心里觉得自己自制力有待加强,两只手指头把身边付缺扯过来,悻悻:“你带了医生吧,他要失血而死了,你救救?”
付缺:“……”多冒昧啊朋友。
许清景也不问什么,略一偏头:“好。”
他身后跟着林湖,林湖头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额头,显然在随时待命的工作状态,猛然收到示意又见到顶头上司一惊,迅速问好:“付总,中午好。”
“您是哪里受伤了吗?”他推了推眼镜,严格审视付缺全身上下,直看得后者浑身发毛,“我马上叫随行医生。”
这俩人表情上都看不出什么,宁湾抬脚就要走,迎面差点撞上镜头。
“!”
宁湾惊出一身冷汗,千钧一发之际被人往后拉了一把,堪堪站稳。她站稳后回头,分辨不出头皮战栗的感受来自扶了自己一把的手还是出于危险的本能反应,顿了顿还是中规中矩道谢:“谢谢。”
许清景待她站稳,收回手。
“对不起宁老师,对不起!这地儿人多,挤。”张琦连声道歉。
宁湾:“没事。”
她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