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恋敲开朴中佶的办公室门:“您找我?”
朴中佶坐在圈椅中,抬头看她一眼,面容苍白。他双指夹着一张硬质的卡片,递过来给具恋:“这是系统遗漏的亡者。”
网络系统全方位接入走马灯以后,纸质的名簿就基本停用了。
但是网络难免有疏漏,有时候系统不稳定时会漏掉一些亡者。
具恋接过卡片,那是一个重大犯罪者,她审阅上面的文字,觉得触目惊心:“如此畜生般的行径,引渡前要好好收拾他一顿才甘心……”
朴中佶没有应答,具恋抬眼看他。
他笑了一下,但具恋直觉那笑并不友善,他说:“看来你一直记得我教给你的东西。”
“是。”具恋回答,“引渡前认真阅读名簿上的每一个文字,这些年来我一直这样做。”
朴中佶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办公室陷入长久的沉默。
具恋被他看得心里没底,想要开口询问,他却先一步叫了她的名字。
“具恋,”他说,“你没有什么想要同我说的吗?”
想要说而不能说的太多,具恋看着他:“您指……哪一方面?”
朴中佶依然看他,半晌才垂下眼睑,道:“你去引渡吧。”
具恋走了,朴中佶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
他长指划开屏幕,是一则新的引渡通知,随着他往下滑,屏幕中露出一个男子年轻的面容,多年的引渡经验使他升起一种预感,果然再一滑一行文字跳出来:
【死因:自杀死亡】
他忽然想到什么,收起手机,站起身从衣架上捞过外套,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小巷幽黑曲折。
男子卖力地奔跑,但仍跑不过那个安步当车的女人。他越跑越急,几次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那个穿着形制接进海军制服的女人紧紧跟着他。
前面几个喝醉的人挡住了唯一的去路,男子暴躁地喊了声让开,伸手去推他们,想要粗暴地闯过。
……什么也没有碰到,使出去而无处卸的力几乎致使他摔倒,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几近透明。
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
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可不管跑去哪个方向她都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男子终于崩溃,拼尽全身力气准备与她厮打一场。
可他出手才发现女子武艺竟然高得惊人,他张牙舞爪也只有被打的份,没有几下,他便倒在地上,浑身剧痛,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他哭喊着求饶,女子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平板,扫视上面的资料。
“2010年侵犯七岁女童……”
女子读着看向他,目光令他止不住颤抖。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掌便随着凌厉的掌风落下来,他两耳翁鸣,半边脸几乎麻木。
他试了几次才转过脸来,催命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2017年侵犯五岁男童……”
又是一掌。男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头磕在墙上,终于想起了女子所说的那些是什么……可是,怎么可能?他的大脑轰然一片空白,那些罪行分明已经掩饰得毫无痕迹了……
她怎么会知道?
男人来不及细想,只是苦苦哀求:“饶我一命……求求您饶我一命……”
具恋冷漠:“什么饶你一命?你已经死了。”
她俯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好好期待吧,我会把你送到最可怖的地狱里去。”
“徐铸完。生于1982年6月25日4点44分。”她直起身,“你的命由我们收了。”
电话突然响起,具恋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向身后人说了声“引渡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喂,组长。”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语调在电流下有点失真,寂静的夜里让人错觉有种彻骨的冷意。
“过来我这边,有亡者需要你引渡。”
具恋打开天台门,只有朴中佶一个人在上面站着。
天台对面是这些年里拔地而起的高楼,此时正灯火通明,各色的灯光让星空也失色,璀璨地近乎喧哗。
他的背影更显得孤寂了。
具恋轻轻开口:“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回头:“很快就会出现要带走的灵魂,你来引渡他。”
具恋直觉他情绪不对:“我也有要引渡的灵魂……”
“我把那个人交给其他使者了。”
具恋看着他的侧脸,他仍不回头。
“他来了。”他说。
具恋看去,对面的天台上,一个年轻男子推开门走上了天台。
具恋心猛地一紧。
“那个人将会了结自己的生命,好好看着……那个罪犯。”
具恋下意识重复:“罪犯?”
他终于微微侧过脸,五官在夜色里显得锋锐冷丽……又无情。
说话间,那名男子已经攀上了围栏,眼看一脚就要踏空。
那一瞬间,具恋近乎是本能地,闪现冲了过去,待她反应过来,已经紧紧拉住了轻生者的手。
坠在下面的人似有千钧重,具恋一丝一毫力气都不敢松。
那人似乎如梦初醒,紧紧拉着具恋的手想要往上爬,青筋在两个人额角暴起,那是求生的意志和救生的决心。
朴中佶随后过来,冷漠而强硬的声音破开夜空:“放手。”
——而他是阴间使者,是生的对立面。
具恋无暇分神他顾,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叫你放手。”
年轻人哀求:“不要,不要……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就这样死去……”
他的声音步步紧逼,两道声音在具恋的耳畔交织拉扯:“身为阴间使者的你,为何要干预活人的生死?你忘了使者的本分是什么吗?”
“不可以……不行……”
“……拜托。”具恋说,不知道是对谁。
朴中佶耐心耗尽,甚至没有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