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便是“杨逍,我们来世再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在临终之际都要念着他的姓名,和他许下来世。
如今,他见到了,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两个高手,可是目睹了这一刻的杨疏寒内心除了震撼便是无比的愤怒,他果然,如娘亲所说的十分强大,可是他这么强,为什么不来找娘,为什么不来接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死的那么惨!这个娘亲自始至终都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男人,为什么,在娘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
杨疏寒站在原地,双眼通红,像是负伤的小兽在嘶吼咆哮,他冲着他大声的喊着,发泄着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委屈和不满,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他们身边,如果这样的话,娘亲,娘亲她,也许就不会死了,娘亲她,娘亲到死都念着的是你的名字,为什么你不在,为什么……
到了最后,他跪倒在了满是碎石的地面上,捧着娘亲亲手给他系上的属于那个男人的牌子,痛哭流涕,他见到爹了,他们可以一家团聚了,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听着杨疏寒的哭声,杨疏雨也感染到这悲伤的气氛,她也跟着大哭起来,是啊,娘回不来了,他们见到爹了,可以一家团聚了,可是娘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两个孩子的哭泣,峡谷里的氛围沉浸在了悲伤之中,张无忌也颇为动容,低下了头,他也很久没有见到爹娘了。
杨逍缓缓走过去,走到杨疏寒眼前,默默的把儿子抱在怀里,杨疏寒一开始还拼命挣扎捶打着他,他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发泄出来,直到杨疏寒哭到无力,扎在他怀里,只是反复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小,当然想不明白其中当年二人那般复杂的心境,可是正因为他还小,看事情直来直往,更显得杨逍、凤宁二人当年的执拗有多可笑,竟不如一个天真的孩子。他仔细端详着两个孩子,眉目依稀能看出来他和凤宁的影子,他的孩子,和他们二人血脉相连的孩子,除了更紧的抱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杨逍带着三个孩子回了自己的居所,换洗过后,三个孩子围在桌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他们这样小,不知道这一路都经历了多少艰苦才到他这里来,不由得心中更加酸楚。
用过了饭,他和三个孩子询问事情经过,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和他说起事情始末来,杨疏寒把凤宁自四年前回归中原之后种种细细与他分说明白,杨逍听罢浑身一颤,眼圈通红,眼中隐隐泪光浮动,只是碍于孩子都在跟前,抿紧嘴唇忍了下去。须臾,这悲伤又化成了浓烈的愤怒和痛恨,他的手离开那白玉酒杯之时,杨疏寒见杯身上已经有丝丝裂纹如蛛网般扩散开,再抬头看他眼睛,双目已经忍到赤红,唇色苍白,却隐隐露出一丝猩红,然后杨逍一抿唇又强行把那抹猩红吞了回去,心知他此时必是怒极,怕他再怒火攻心伤了身体,便低头慢慢说道“娘说,与你来世再见……”
听闻这句话,杨逍先是一愣,然后再也忍不住,他抬手遮住眼睛,略微抬头,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笑了,笑声浑厚又悲怆,肺腑里沉闷的震动,那笑声似乎你能牵动灵魂的最深处,充斥着无限的悲情“她当真这样讲?好,好,凤宁,咱们的缘分是生生世世的,好,来世等我再去找你,好……”说着一行泪从他遮盖的大掌下流出来,他笑,笑的不知是喜是悲,最后却只剩下苍凉和空旷。
“成昆……”当杨逍再移开手掌,那双眼睛,泪痕未干,却完全阴沉了下来,隐隐浮动着一股子欲择人而噬的暴戾和狠厉“我杨逍,与你势不两立!”
“爹爹……”杨疏雨怯怯的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杨逍,有些不敢靠近,杨疏寒拉着杨疏雨的手,示意她别多说话了,然后对杨逍恭敬的一礼道“爹爹,无忌表哥为了带我们来找您,一路十分辛苦……”
“无忌,你万里迢迢,将我孩子送来,我岂能无所报答?你要甚么,尽管开口便是,我杨逍做不到的事、拿不到的东西,天下只怕不多。”
张无忌脸色平静,行了一礼道“凤宁姨母是我长辈,长辈所托,晚辈本就该尽心竭力,不敢居功。”
杨逍闻言略一邹眉,踌躇道“你是凤宁外甥,自然也是我外甥,你千辛万苦帮凤宁送我孩子回来,我本就该报答你,不若你且随我去,一年之内,我传你几门天下罕有敌手的功夫。”
张无忌有些不快,心想“这人当真以为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以物衡量吗?凤宁姨母那般钟灵毓秀的人物怎会钟情如此人,舅舅富可敌国,我若真贪图什么奇珍异宝直接领着你儿女去找舅舅不就好了,要知道凤宁姨母一个消息在舅舅眼里都价值万金,届时想必舅舅会大开私库任我取用。需知情义无价,这人哪有张四叔好。”但是虽然他如此想,好歹记得杨逍也算是他的姨夫,是他长辈,那想法也不敢说出口,只说道“既为晚辈,自当对长辈所托尽心竭力,无忌实不敢当杨伯伯的谢,更何况晚辈身为武当弟子,不敢另投他派,学别派高招。”
张无忌这话一说,杨逍心知这少年心中怕也没给他当正经姨夫看待,想了想他武当弟子的身份,他爹张翠山乃是张松溪师兄弟,他还没忘记当年张松溪对凤宁也是颇有青眼,心中有些不快,他本是真心实意想要表达感谢,谁知这少年人竟这般看他,然后竟还是个小道学,随即摇头失笑,这名门正派弟子从小便是这般迂腐吗?需知武学之道一旦分了派别已是落了下乘,不过这些,何苦和一个孩子争辩,于是只摇了摇头,笑道“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什么时候你想起来有什么为难之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必竭尽所能为你办到,你且在这里歇息几天,把伤养好,我着人送你回去。”
说罢便不容置疑的挥了挥手,示意就这么定了,又叫了塞克里进来,叫他带三个孩子下去安顿好。
他目送三人离开房间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凤宁的去世对他打击太大,终是伤了肺腑,这一夜,他握着凤宁那半块玉佩,彻夜未眠,他们的团圆,终究是残缺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