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好不可怜,从女儿脸上他似乎又看到了昨夜凤宁哭泣的模样,本来想要训斥出口让她稳重些,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语气轻柔的问道。
“是宋青书,宋青书他不好了,无忌哥哥,你快去看看吧。”
张无忌不等她话说完,翻身奔出,快步来到宋青书房中。刚才杨疏雨见他实在疼的难熬便点了他的昏睡穴,此时他已经又从昏迷中疼的醒来,咬得牙齿格格直响,显是在硬忍痛楚,只是他性子坚强,不肯发出一下□□之声。
张无忌见了这等情景,大是惊异,在他几个大穴推拿数下缓解他的疼痛,然后问道:“师兄,是断骨处痛得厉害么?”宋青书道:“断骨处疼痛,那也罢了,只觉得五脏六腑中到处麻痒难当……好像,好像有千万条小虫在乱钻乱爬。”张无忌这一惊非同小可,听宋青书所说,明明是身中剧毒之象,然后宋青书身子僵硬的一挺,眼神涣散,突然叫了起来,“红的、紫的、青的、绿的、黄的、白的、蓝的……鲜艳得紧,许许多多小球儿在飞舞,转来转去……真是好看……你瞧,你瞧……”
张无忌“啊哟”一声大叫,险些当场便晕了过去,一时所想到的只是王难姑所遗“毒经”中的一段话:“七虫七花膏,以毒虫七种、毒花七种,捣烂煎熬而成,中毒者先感内脏麻痒,如七虫咬啮,然后眼前现斑斓彩色,奇丽变幻,如七花飞散。七虫七花膏所用七虫七花,依人而异,南北不同,大凡最具灵验神效者,共四十九种配法,变化异方复六十三种。须施毒者自解。”
张无忌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知道终于是上了赵敏的恶当,她在黑玉瓶中所盛的固是七虫七花膏,而在阿三和秃顶阿二身上所敷的,竟也是这剧毒的药物,不惜舍却两名高手的性命,要引得自己入瓮,这等毒辣心肠,当真是匪夷所思。
他大悔大恨之下,立即行动如风,拆除宋青书身上的夹板绷带,用烧酒洗净宋青书四肢所敷的剧毒药膏。杨疏雨见他脸色郑重,心知大事不妙,再也顾不得其他,帮着用酒洗涤他四肢。但见黑色透入肌理,洗之不去,犹如染匠漆匠手上所染颜色,非一旦可除。
张无忌不敢随便用药,突然想到怀中刚才杨逍给他的那枚丹药,快速从怀里掏了出来,迟疑片刻,终是顾不得那么多,给宋青书喂了下去,果然,不消片刻,宋青书浑身疼痛都缓解了,再度昏昏睡了过去。
见他睡着,杨疏雨松了口气,然后拽着张无忌衣袖问道“无忌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
张无忌此时又是惊惧,又是惭愧,心力交瘁,回头再看杨疏雨泪光盈盈的小脸,只觉得分外对不起她。
“这七虫七花膏至少也有一百多种配制之法,谁又知道那赵敏她用的哪七种毒虫,哪七种毒花?化解此种剧毒,全仗以毒攻毒之法,只要看不准一种毒虫毒花,用药稍误,立时便送了师兄的性命。”说到这里,张无忌也跟着哭了出来。
宋青书这一劫,怕是当真躲不过了。
杨疏雨听他这么说眼前发黑,全身一软,若不是杨逍在一旁扶了一把便要摔在地上,杨逍问道:“当真无药可救了么?连勉强一试也不成么?”张无忌摇了摇头。
杨疏雨从父亲怀中站起来,神色突然便不再惊慌失措,她默默的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道“哦。”
张无忌回头看她,那一瞬间只觉得杨疏雨突然就变得遥不可及,明明一臂距离,他就能拉住她,可是他浑身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
杨疏雨木然的拔下头上的珠花,这是她为了气宋青书特意戴上的,但是宋青书若是没了,她这珠花又带给谁看,又要叫谁为了这一根簪子暗暗生气恼怒,她一松手,那珠花叮咚一声跌在地上,她说“是赵敏吗?赵敏让我娘不认我了,又害了宋青书吗?他还有多少日子……算了,无论几天还是几个时辰,我都陪着他……”她惨然一笑,跨过那珠花,转身便进了屋子,平静的关上了门。
那少年时候的情丝啊,单纯却又悠长,谁说那只是不懂事之时的玩笑呢,一样的刻骨铭心。
杨逍看着女儿进去了,并没有阻拦,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他的女儿,他和凤宁的女儿,性情也是和他们一般,若是爱上了便绝不悔改,即使前面刀山火海,地狱十八层都会选择相伴相随。
光明顶上,杨疏雨明明看的清清楚楚那宋青书眼里都是周芷若,却依然一脚踏了进去,从此万劫不复……
有情皆孽,有情皆苦,罢了,罢了……
张无忌痛苦的哭了一会儿,突然一把从地上捡起那珠花,“我去找赵敏!”说着一脸怒容回房取了剑便往外冲。
“教主,那赵姑娘诡计多端,我陪你一同去。”杨逍跟上来,对张无忌说道,现在张无忌情绪激动,而这明显是那赵敏故意设套,那赵敏智计百出,张无忌即使心态平和怕也不是她的对手,此时他又这般心神动摇,别再中了她的奸计,他不放心。
而且,还有一点杨逍并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凤宁精通制.毒,若是他去求一求她……
好歹也是一丝希望,他也不想看到因为宋青书死了而意志消沉的女儿。
“好!”张无忌十分痛快的答应了,晨光中,两个人骑马绝尘而去。
可是杨逍并不知道,他这一走回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杨疏雨为爱毅然决然的性子和他简直一模一样,若是知道了,他想,他定会看着她不会离开。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杨逍和张无忌一路向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