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不让脖子触碰到匕首的刃,迟岚摊开一张纸,提笔写下:“段郎君,我是墨素的妻子。”
写完,她搁下笔,静静的看着眼前这男子。
迟岚与墨素和离前,为了终有一日能得墨素青睐,偶尔会趁他与其友人相会时偷看,悄悄记住那些人。
她没能在和离前用上这些,倒在和离后用上了。可见她与墨素当真无甚缘分。
墨素落魄后,这位段郎君也曾前往拜访。无论先皇还是新皇一朝,世人均爱肤白的郎君,因此迟岚对这位肤色略黑的段郎君记得尤为清楚。
她记得墨素与之相谈甚欢,更常有书信往来,应当是品德不错的人。
男子眼中有片刻怔愣,但很快恢复过来。
迟岚趁此机会小声道:“段郎君,我可以帮你。”
她说得快,以免那男子的匕首不长眼,伤到她。
“闭嘴。”男子干脆利落的说道。
迟岚有些难堪,他的话令她想起一些让人不怎么开心的过往。墨素的朋友同他都是一个德性么?讲话这么不给人脸面。
“我不是你说的甚么段郎君,莫乱攀亲。”那男子又道。
他这话说得迟岚也有些拿不准了。她本十分相信自己的印象,可确实过去这么些年了……
原以为能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机会呢。
“不许再说话。”男子凶巴巴地说。
迟岚只好闭紧了嘴,一边观察他的动静,一边思考自己还能做什么。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李掌柜和陈嬷嬷回来了。
眼瞧着那匕首离自己更近了些,迟岚忙道:“我若叫他们不进来,反倒令他们起疑,你不如随我到门边,叫他们看见我,我有法子叫他们不进屋。”
她说得确有道理,男子没有犹豫,依旧用匕首指着她走到门边。
陈嬷嬷正要走过来,迟岚倚着门扶住头,远远的对她说道:“嬷嬷,我有些头疼,似乎是因为方才受了惊。帮我去药房抓几副药,一会儿回去煎来喝。”
陈嬷嬷没有怀疑,但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要走过来看看。迟岚忙道:“快去吧,药铺离这里不近,我怕过会儿天色晚了回去不安全。”
陈嬷嬷不疑有他,嘱咐她两句,转身走了。
迟岚又对李掌柜道:“我在屋里歇会儿,等陈嬷嬷回来,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你快去同伙计们说今日之事,休要让他们传出不适宜的话影响了生意。”
李掌柜听她说要休息,便不好靠近,问了两句安后,转身去了前面的铺子。
其间男子藏在门后,手中匕首一直指向她腰间。
即便穿着厚实的袄子,那匕首也透着股几乎要刺破她的衣衫的气势。待她重新阖上门,才感到那锋利的刃离远了些。
迟岚敏锐的察觉到那匕首没有再度指向她的脖颈,遂低低的道:“你这身衣裳有些打眼,需得换掉为好。后院是李掌柜和伙计们睡觉的地方,里面有男子的衣裳,你应当能穿得上。你若去换了衣服,记得把换下的衣服也带走。”
“闭嘴。”回应她的仍然只有两个字。
迟岚心里有点气,但匕首在人家手里,他为刀俎她为鱼肉,也只能憋着气沉默。
不多时,外面街上彻底沉寂下来,显然搜寻的兵士已经远去。
迟岚只觉得脖颈间令人胆寒的刀刃和身后逼人的气势突然没了,心里一松,转身去看,却见那人已蹿到面向后街的窗口。
她情急抬手,猛的扔了个东西过去。
那人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匕首似乎随意往后一挑,便接住了那个东西。
他冷目回望,却愣住。
匕首上穿了个荷包。荷包是用极寻常的布做的,连系绳也极常见,一看就是小本买卖的商人怕漏财所以随意买的。
“里面钱不多,若你用得着,且拿去用吧。”迟岚定了定神,淡淡说道。
男子没说话,将那荷包塞进怀里,一忽儿就从窗口消失了。
待他身影消失,迟岚才慢慢地走过去,小心地推开窗往外看,外面自然是没有人的。她擦去窗台上男子的脚印,又仔细看了看屋内的地,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肯承认,但迟岚还是宁愿相信自己没认错。送他钱,不过是想着结个善缘。他挟持了她这一点不可原谅,但是确实没伤她,若果真是墨素的朋友,就当她日行一善好了。
她相信墨素的眼光,他认定的朋友不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只是他到底做什么呢?
对今后的日子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迟岚的店既然开在这里,就不免担心起自家的生意来。
迟岚抬起颤抖的双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被一柄凶器指了那么久,对迟岚而言也是此生头一遭,若说完全不慌,也着实有些为难她。
喝完茶,陈嬷嬷终于带着药回来了。
陈嬷嬷将药包放在桌上,担心的望着她:“迟娘子,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你可是还有些不适?坐得马车么?”马车到底会有些颠簸,陈嬷嬷怕她受不住。
迟岚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没见过这种事有些怕罢了。我们走吧。”
到了家里,用过饭,迟岚早早便借口休息,打发了晨嬷嬷和阿菊出去。
她在桌前坐了很久。桌上摊着纸,笔被她捏在手心,呆滞地点在纸上。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冒出了要给墨素写信的想法。
墨素重情义,他的朋友在这里落难,他定然关心。可是他们都和离这么些年了,又是为了那种原因,她给他写信做什么?
迟岚羞恼地放下笔,将染了墨的纸揉做一团。
此后几日,迟岚一改此前的规矩,每日都要去山塘街的铺子里转一转,顺便向李掌柜打听那日的事情。
前几日都空手而返,到了第五日,李掌柜终于告诉她有消息了。
李掌柜神情凝重,到了账房,关上门才小声对迟岚说:“东家,这事不大妙,听说那人是……乱党!”他用了更低的声音说出那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