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岚原先同陈嬷嬷说囤积粮食是为了改建房子,陈嬷嬷曾问了几回改建房子的事,但因了迟筠闹出的这状况,陈嬷嬷也知她银钱不怎么趁手,于是迟岚顺理成章就把这件事搁下了。
近来粮价果然涨了。
李掌柜同迟岚说,乱党的势力越发大了,外头好些地方不能去了,原先直来直去的地方都得绕道走,愿意跑那些商道的人也少了,店里许多东西都得涨价。
他也提到粮价涨了不少,店里伙计每月工钱就有些不凑手,私下都在问他工钱能不能涨。
迟岚先是庆幸自己早早囤了粮,后又苦恼涨价的事。她这几年生意能起来,不止是她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因为她相对实惠的价钱。若是涨了价,生意可能就难做了。
两个伙计的工钱短期是费不了多少钱,可若是生意难做,长此以往也会捉襟见肘。
迟岚只好同他说自己回去先算一算。旧院新开的铺子也要不少银钱,这么一来她又紧巴巴的了。
新铺子要省钱,山塘街的铺子要挣更多钱,迟岚少不得比从前更努力些,连日早出晚归。
与此同时她还得盯着迟筠离开京城的事。她使了银子雇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做戏,到底是顺利让迟筠带着父母离开了京城;又托铺子里外出买货的伙计路上暗中帮衬着,免得路上有什么意外,而迟筠照顾不及。
乱麻一团接着一团似乎永无止境,而她只能不断地解开一团又一团。
迁侍郎府仍是不时派人去她山塘街的铺子。京外发生的一切同内院的妇人们毫无干系,她们依旧时常宴客或者赴宴,有那么多的礼要送,也要不断置办新的物件。
迟岚正缺钱,又与迁慎卿已和解,便不如从前那般应付,对他家的生意热心许多,偶尔也会亲自带了货上门去给迁侍郎府上的女眷们赏玩。
迁慎卿妻子过世好几年了,一直没有续娶,后院里只有几位姨娘。他对几位姨娘很大方,她们出手都很阔绰,人也好说话,倒是不怎么费劲;他的母亲和几位嫂嫂却是极挑剔的。
迁慎卿从前与墨素交好,先前宣平侯府宴客时她们多半也在,对迟岚不熟但也知道她的来历。在她们眼里,迟岚是自甘堕落。迁慎卿归顺新朝她们不觉得有什么,但迟岚一个前侯夫人,先是与墨素和离,又抛头露面做生意,便是大大的不妥了。
她们同迟岚说话时,总是予以她高高在上的怜悯。在迟岚还是侯夫人时,她们可是要客气许多的,毕竟家世不如宣平侯府。如今却是一边瞧不起迟岚,一边又要可怜她。
偶尔她们也会问及墨素。墨素以前家世和名气都甚于迁慎卿,如今却过得糟糕,而打听墨素过得如何糟糕,是她们喜爱的话题之一。
迟岚不爱与她们说这些事。墨素过得再糟糕,也不该被人糟践。
但想到墨素如今做的那些不明不白的事,她少不得要说几句替他遮掩——
“我也不好多说,那边许多人都见过他当街卖旧物,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
“住的宅子只是个普通的三进宅子,与贵府比自是天差地别。”
“他那个样子,还能有多少朋友往来呢?多是去打秋风的。”
……
听了这样的话,她们多半要感叹一番,说起他从前的风光。
迟岚意外从她们口中听到了一些墨素从前的模样。
她成亲之前素好名声,与墨素没怎么打过照面,闺秀之间提及他也不过是他的才学;成亲之后见识到的是他的冷漠刻薄与固执,说不与她同房就坚决不进她的屋子;再后来发现他些许的柔软,只是那时她颇为嫌弃。
她所见的,都只是她面前的那个他,一个并不完整的墨素;而她是什么样子,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摊开在他面前了。
迁府女眷口中的墨素是完完全全别人家的孩子。生得好就不说了,自幼就优秀又懂事,对人也大方爽朗。她们口里的迁慎卿是个羞涩的少年,虽有才气但不善与人来往,许多事情都是墨素替他挡着。
那时京中想与墨素和迁慎卿做亲的人家都很多,可惜的是墨素早早就定了亲。他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也不爱去那种风月场所。有人拉着迁慎卿同去那等地方,迁慎卿不好意思拒绝,都是墨素替他说话。每每迁慎卿外出做什么事,只要说是与墨素一道,她们就完全放心。
墨素那样乖巧的孩子,绝不会把迁慎卿带去不好的地方。
他还做了许多善事。在国子监读书时,有寒门出身的学子被世族纨绔欺负,是他站出来仗义执言,见对方家贫还自掏腰包资助;游学时见到有些地方民不聊生,回京便想法子上书,具呈不公之处。
当然提起墨素,她们更多的还是夸赞迁慎卿,似乎这样就能扯平从前迁慎卿不如墨素的事实。
墨素那些事,迟岚是信的,她们又不是墨素的长辈,没必要编造与他相关的谎言;至于迁慎卿那一部分她就不怎么信了,别的不说,沾花惹草的事他肯定没少干——即便两人如今和解,他也还不时往迟岚宅子里送些小东西——归顺新朝这件事也是洗不清了。
难怪从前墨素那样看不上她,也难怪他后来不肯轻易和离。
迟岚并不喜欢应付她们,但为了多听一点墨素的事,哪怕是重复的一些事,她也能耐得住性子与她们多周旋一会儿。
她的生意当然不止迁府。镇国侯府偶尔也会找上她,通过这条路子,她又攀上了另几家。只是这些人与她无甚交情,言谈之间只有高高在上,甚至对她的穿着打扮评头论足,迟岚为了多些挣钱的门路,多难听的话也只当耳边风。
做他们的生意当真赚不到几个钱。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要打点,逢年过节少不得送些礼,生意的赚头本就不大,如此一来摊得更薄。可是名头说出去到底不一样,便是为了这个名头,迟岚贴点钱也得做下去,再从别处补回来。
迟岚新得了一批宝石,品相甚好,恰好镇国侯夫人要打新头面,便叫她把宝石送过去看。
迟岚淡妆素服,带着宝石过去了。
镇国侯府似乎一年四季都是热热闹闹的,今日她过去,镇国侯夫人又开了花宴招待京中的夫人女郎们。她带去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