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院铺子的生意又差了一些。迟岚问铺子掌柜,掌柜抱怨说近来旧院人都少了,生意哪能不差。但为什么旧院人少了,他却不知道。
迟岚便去问李掌柜,他消息总灵通些。
李掌柜还真知道。他小声说:“听闻朝里有人递了折子给陛下,说眼下这情况,朝中许多人不求为陛下分忧解难,反而夜夜笙歌,实在不像样,便不许官员去吃花酒。前几日有几个官员不信邪,偏要去,挨了一顿打不说,还被停职数月。里头可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您说这人能不少吗?”
迟岚不由得抱怨:“咸吃萝卜淡操心,这种人不出门喝花酒,在家就能给陛下分忧解难了吗?那还不如出来给我们分忧解难呢!哪个不长眼的狗官上的折子?可别叫我知道他是谁。”
这种话即便只是私底下李掌柜也不敢接。他补充道:“迟娘子,这事对我们可不是没有好处。您知道那李家家主靠的是什么人吧?这回他也在里头,眼下门也不能出,更莫说替他的干儿子们出气了。”
他没明说,但迟岚立即就懂了。
收拾李家家主她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人却是让李掌柜帮着安排的。虽说那点儿痕迹收拾干净了,但是谁敢说这事就万无一失了呢?眼下李家家主的靠山自顾不暇,自然也就不怕有人追究这件事了。
想通了这一点,迟岚话风马上就变了:“这可真是位忧国忧民的好官,若是知道他是谁,必当厚礼相赠。”
当然了,这句话她也就是说说罢了,朝堂上的事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他们这种升斗小民知道的呢?
李掌柜连声附和:“那可不是。”
随即,他脸色严肃起来,对迟岚说道:“东家,前些时和您说过的事,您可想好了么?”
前些时,李掌柜说外头形势不能更差了。且不说外头的买卖多难跑动,只这些时官老爷们时不时上门来要钱也够他们头疼了,眼看着这生意简直是要做一笔亏一笔了。
按李掌柜的想法,就该趁着现如今还能跑出去的时候,赶紧把能换成银子的东西都处理掉,投靠到那边去。
他不是头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据迟岚所知,已有人悄悄的这么做了。
迟岚平静得很:“我现在不能走。”
李掌柜一愣:“东家可还有什么未完之事?”
迟岚点了点头,没多说。
李掌柜叹了一口气,说道:“东家,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却是待不下去了。”
虽说迟岚对他多有照顾,但这物价一天天飞涨,生意却眼见的不会再有怎样的起色,李掌柜总要顾念一家子如何活下去。即便迟岚连旧院的铺子一并交给他打理,也未必能多支撑多久。
叛军不知多久就要打到京城来了,到时候日子只会更难,且一旦城破,他们这些人便如同曾经的旧京人一般,自然得艰难好一阵子。
倒还不如及早打算。
迟岚觉得留在这里未必有那么糟糕,毕竟墨素都敢到皇帝身边做官了。但若要问她为何这般有信心,她又讲不出来任何道理。
因为相信墨素?
墨素前些年有多凄惨她是最知道的。
那为何还敢对他放心,以为他在这里,这里就一定安全?
迟岚也说不上来,她只是直觉如此罢了。
若是世间万事都要讲清楚理由和道理才敢做一个决定,她的生意一定做不起来,很多时候,她凭着一股直觉就做了,事后结果也证明她的直觉多半是对的。
念及这几年李掌柜帮她甚多,迟岚对他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的打算也一向有道理。只是,你且多待几日。便是要离了这里,也得找个好些的去处才行。”
李掌柜忙道:“东家放心,我已打听过了……”
迟岚道:“你一贯稳重,我知你必然已经仔细探听思量过,只是我也想尽一尽心意,看看我是否也能帮帮你。”
李掌柜知道她也有些自己的人脉,盛情难却,便没有再推辞。
后面的几日,迟岚便整日泡在旧院那一片。四处晃悠了几天,才又晃进了墨素的那间铺子。
徐账房一见她,整张脸就垮了下来。
迟岚笑吟吟的:“徐先生,好久不见啊。”
徐账房苦着脸:“迟娘子,近来我们生意也不好,眼下这境况,想来是帮不上迟娘子什么了。”
“帮得帮得。”迟岚半点也不和他客气:“徐账房是有大用场的人,可能耐着呢。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另有一间铺子……”
她将李掌柜要离开京城的事说了,对自己的来意也讲得直白——替李掌柜搭个人脉。她理直气壮地说李掌柜是替她去探路的,徐账房吃了她那么多点心,可不能白吃。
徐账房的脸都快拉成苦瓜了:“迟娘子,这,我仿佛也没有白吃过吧?”
然而他又哪里扛得住迟岚的不依不饶?最后只得说等问过东家,过两日把消息送到她铺子里去。
迟岚这才满意地走了。
到了约定的那日,迟岚早早便守在山塘街的铺子里了。李掌柜手脚很快,铺子里的东西他已收拾清点好了,家里该安排的也安排好了,只待与迟岚交接清楚。
两人说到中午,终于来了一个面生的小伙计送来一封信,说给迟娘子的。
迟岚打开信,里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又写了一条建议的路线。以徐账房谨慎的性格,这些定然是不怕查的。
她叫李掌柜记住这些,然后将徐账房的信烧了。
“我也不知能对你有多大助力,但能有一份助力,总比没有好。”迟岚对他说道:“但望平安顺遂,能有再见之日。”
随后,她又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你帮我这些年,我一直说生意做大了再给你分更多,只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生意怕是一时半会做不大了。”迟岚将那钱袋子塞进他手里:“一点心意,你且拿着。”
李掌柜眼眶顿时红了,忙摆手:“东家,这我不能收……你如今也难啊。”
迟岚哪里容他拒绝,笑道:“拿着吧,说不得我哪日还要去投奔你呢。到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