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她刚修至元婴大圆满,领命到凡间界调查一尊吸食孩童血肉的妖鼎。据村民说,那鼎中妖邪每逢入夜,时而化作男子低声吟唱,时而化作女子凄厉哭嚎。第二天,村中便有不少孩童离奇失踪。
可佚彩并未察觉到什么妖邪之力,反倒是感应到有修为深厚的修士逗留人间界。她顺着那股气息一路追踪,终于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被关押的孩子们。
那些孩子瘦骨嶙峋,有的满身血痕,有的已经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孩子们见到有人来了,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但见佚彩孤身一人藏匿暗处并无动作,那光芒又渐渐黯淡,化作一种麻木的颓然。
洞中来回看守巡视的赫然是叛出昆仑宫的前长老魏山座下门徒,几人的境界短短几日突飞猛进。山洞中确有一鼎,边缘处磨得光滑发亮,模样与寻常礼器无异。
哪有什么妖鼎作祟,不过是人心叵测。
魏山离开山门时已是半步化神,渡了雷劫但未破心魔。整个修仙上界能踏入化神境的修士不超过五人,大多寿元将尽。佚彩不确定魏山在不在此处,偷偷给门派传信求援。
一个带头巾的修士抬头看了看天色,回身吩咐道:“时辰已至,该为大人献上供奉了。”
很快,一个小孩儿像条死鱼一样从笼子里被拖拽出来,没有任何动作。
小昭躺在地上,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任由大手掐着他的伤口,将他柔软的肚皮掀到正面。幸运的话,那些修士会先在他的喉管划下一刀,给个痛快。前几天有个孩子挣扎得厉害,便如俎上鱼肉受尽折磨而死。
北清人喜食鱼脍,生食应取血入鼎,剥鳞剜肉。众人分食之,宴毕,留下半扇白骨。头尾僵而不冷,怒目圆睁。
修士们气焰嚣张,将大鼎摆在中央,有举起剑谈论从何处下刀的,还有原地盘坐准备直接炼化血肉的。佚彩终于忍无可忍,从暗处现身。
“哟,寒雀仙来的正巧,也要来分一杯羹吗?”立马有认出她的修士,不怀好意地笑道。
戴头巾的修士盛气凌人地劝她不要多管闲事,又威胁她执意阻拦会被灭口。
佚彩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捏了个保护罩将孩子们扣在里面,两指一并甩出一圈符箓,迎上周围一柄柄挥舞的重剑。
缩在笼子里的孩子们睁大眼睛,看着一袭白衣被利刃的寒光笼罩,横七竖八的刀剑朝她招呼过去。那人徒手捏了几个诀,空中就四下飞溅血珠,像一朵朵秋朝节夜空里炸开的烟花。
到处全是浓稠的血液,顺着冰冷的地面蔓延,沾湿孩子们的鞋底,在跳跃的火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芒。却无人哭闹,都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踏过血海,衣摆溅血如落梅满襟。
小昭离得近,那些人的血无法避免地甩到他的保护罩上,留下交错的长痕。小昭咧开嘴一动不动,像迎接某种神圣的加冕。
乌云蔽日,阴风怒号。
山洞外终于有人来了,脚步声不断靠近。
山壁上跳动的火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对无数堆叠的影子蠢蠢欲动。
篝火将来者的脸照得清晰,不是援兵,而是神色古怪的魏山。他朝佚彩举起剑,脸上的表情似怜悯似惋惜。“今天终究是留你不得了,你本是前途无量的天下第一法修,怪只怪你时运不济。”
嘴上虚伪地说着可惜,下手却极为狠辣,招招直取要害。不知魏山用了什么邪法,修为暴涨突破了化神境。寻常法修不擅近战,对上剑修很是吃力。魏山吃准了这一点,又仗着境界压制想要速战速决。谁知动了手才发现根本讨不到便宜。
一张张脆弱的符箓有如锋利的刀刃,与剑锋交错发出清脆铮鸣。
魏山发髯倒竖,露出腌萝卜干似的干瘪苍老的面容,怒而挑衅道:“呵,两界第一法修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话佚彩听过不少,自从境界提高之后她已很久未与人比试,整日躲在洞府里研究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堪称修仙界鲁班大师。“是啊,怎比得上魏长老人剑合一。”
魏山听了勃然大怒,手臂青筋暴起,将长剑在手中转过一番,运气发力,那长剑便带着呼啸而来而来的杀意,硬生生破开佚彩的符箓直冲佚彩面门飞去。
那一剑凝聚着化神期修者的全部实力。
篝火熄灭,满地碎肉被剑风卷起。
佚彩顺势后退数步,双手结印快出残影,将剑尖逼停在掌前半寸,吐出一口血沫。剑气凌厉,划破掌心。佚彩左等右等不见援兵,心知恐怕有人刻意拖延,整个昆仑宫不知又藏着多少魏山的党羽。
让她来追查这件事,是想借刀杀人,还是想拉她下水找人顶罪?
佚彩的一身白衣被背后的山石划出几道口子,狼狈地大口喘气,双手背在身后,身躯顺着石壁滑落。
佚彩有气无力地问道:“魏山,你身为昆仑宫长老,私下竟用孩童祭祀修炼邪功,难道不会羞愧吗?”
魏山闻言发出粗粝的笑声:“什么才是正统,什么又叫邪功?他们肉体凡胎,助我成就化神之躯,已是死得其所。”
佚彩声音轻颤,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懊悔。“今天栽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谁能料到你在昆仑宫一手遮天,费尽心思引我来此?”
魏山仿佛被她的话取悦到了,笑声越发癫狂:“也罢,让你死个明白。你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来背这口黑锅再合适不过。到时候我的叛逃就是揭露你前的忍辱负重。昆仑宫的信使裘合是我的人,若非你的求救信,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你的同门若是脚程够快,赶到的时候刚好能为你收尸……”
佚彩:……魏山这人能处,有情报他是真说啊。
魏山缓缓向她靠近,想要终结她的性命。佚彩终于忍不住了,笑嘻嘻打断他:“老头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呀?”
佚彩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把玩了几下手中的留影石,影像投射在石壁上照亮了整个山洞。上面赫然记录着刚才二人的对话,再看靠着石壁的佚彩,哪是什么重伤倒地,分明是吊儿郎当盘腿坐着,毫不掩饰一脸看好戏的笑容。
趁着魏山惊愕的工夫,佚彩挥了挥手,散落一地的无主佩剑悬成一个剑阵,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