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初五回校的时候,宿舍还是空荡荡的。
她提前几天回来,在校道上拖着行李箱的时候都见不到几个人。
随意收拾了下宿舍,陈见换了外套,打算出去。
她和工作室的老板约了下午两点,吃个饭刚好过去。
这个时间学校食堂还没开,在学校的人都要点校外的外卖,或者直接去校外吃。
陈见敞着大衣的牛角扣,往口袋里塞了个暖贴。
走廊拐角,陈见还差几步要过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委屈和轻微的啜泣。
陈见忍不住想,看来这个地方挺适合打电话的,每回都能被自己撞上。
她两手揣着兜,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文周书听见动静,紧张地回过头,只看到陈见下楼的背影。
电话那头,文母的训斥仍在继续。
“你说你的舍友不行,我和你爸爸专门找了你张叔帮忙,难道我们就只是为了你在里面过得更快活吗?我们是想让你更专心地学习!”
“你倒好,连着两任舍友都合不来。”
“这也就算了,你看看你的期末成绩,怎么会比期中差那么多?”
文周书攥着电话,满腹不甘地听文母翻旧账。
她今年过年没有回家。
父亲在省外有工作,文母在国外参加商务会议,都顾不上她,就干脆让她找了本校的一个教授,寒假在教授手底下做点勤工助学的事。
期末成绩的事,刚出成绩的时候,文母就不满意她的排名,早说教过她一顿。
但按往年的成绩比例,她的排名尚在保研范围,不耽误什么事,文母说一通也就放下了。
直到今天,她帮教授办错了一件事,打电话给文母汇报,才又被提起来。
趁文母发泄完情绪的空档,文周书小声道:“期末成绩落后了也不能代表我没学,很多人都是靠临时背书背上去的。他们很多人平常上课不听,都是靠我整理出来的重点……”
她没说完,文母冷冷打断她:“我早和你说了,不要把时间花在无用的交际上。”
“你和那些舍友相处也好,给这些同学送好处也罢,都是无用功。你那份重点送出去,有多少人感谢你?还不都是喝完水就忘记挖井的人了?”
“就连我在生意场也是一样,如果都论交情,哪有钱把你养这么大?”
文母下结论:“生意场上看利益,你在学校里大家看成绩,是一样的道理。”
文周书让文母堵得心虚,半天不敢应声。
她抠着栏杆,眼神往下放,陈见刚出宿舍楼,走在清冷的校道上,看上去很轻松。
文周书想起成绩单的排名一栏上,打在对方名字后那个刺眼的数字,她掰着栏杆的手掌都冒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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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斯给陈见介绍的工作室叫“归鸿”。
办在南街后的一栋写字楼里。
陈见在电梯里摁了十五层。
这栋写字楼虽然不在市中心,但根据陈见走上来一瞥而过的广告位租金,也是很金贵的地方。
电梯是玻璃的,陈见朝下看,这个点,不少人刚从旁边的商场里吃过饭出来。
商场和写字楼通了天桥,底下的广场上还有被家长带出来的小孩,五彩的卡通气球摆了好几个摊子,还有慢悠悠飘上天的粉色气球。
陈见出了电梯,迎面就是工作室的牌子。
“归鸿”两个字带着有特殊含义的图标,清晰地印在牌子上。
陈见站在外面,能窥见里面一角十分现代化的布置。
“刚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太穷了,只有一台用奖学金买的电脑,窝在一天交一次房租的筒子楼里,做梦都想攒一张回家的车票,所以就叫这个名字了。”
有个年轻男人端着刚泡好的咖啡,站在陈见身后轻声解释。
陈见回头。
这男人一头蓬松的深蓝色卷发,眼下有黑眼圈的痕迹,人却很精神。可能是为了压一压自己不太稳重的头发,他鼻梁上架着成熟的金框眼镜。
他冲陈见笑了一下,笑时不自觉皱了鼻子。
“初次见面,我是严守约,重诺守约的‘守约’。”
严守约换了只手拿咖啡,伸出自己被咖啡捂热的手出去,要和陈见握手。
陈见从暖洋洋的兜里掏出手,和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临时”老板的人进行了第一次友好交流。
“您好,我是赵斯学姐推荐过来的,我叫陈见,见面的‘见’。”
严守约松开手,扬起咖啡杯歪头:“请进。”
他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陈见跟着他进去,然后被角度刁钻的捕梦网扑了个正着。
荡漾的羽毛直接亲在了她眼睛上。
陈见让这“突然袭击”吓退好几步,隔着大衣贴回玻璃门上,因为玻璃门是移动的,她定住自己的脚,像在摆军姿。
严守约在自己的位置上放下咖啡,回头抱胸道:“——不用怕弄坏,弄开就行了。”
他说不怕坏,陈见也不敢真的把毛全揪下来,小心翼翼拉开一点,就低着头走开。
严老板生性随和,给陈见拉了张椅子:“随便坐,最近没活,他们回家过年都要十几才回。”
他靠在桌子上,和陈见保持一个十分恰当的距离。
“赵斯和我说过,你投过来的简历我也看过。”
“我们工作室呢,做的比较杂,工作时间也很放松。”
严守约解释起工作室的安排:“这个地方,是去年我才签下来当工作室。之前我们都是接一些文案和原创画的外包,这两年广播剧流行起来,就慢慢开始涉及这个领域。”
他指了指楼上:“上面还有录音棚。”
“之前的工作,线上完成也不会有障碍。直到拓展新业务,才定了这里。”
严守约喝了口咖啡:“你有什么比较想干的事吗?”
“你现在在渊大中文系读书?”
陈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