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满是黄泥的路,经过一晚上的风吹已经好上许多,只是踩上后会留下不浅不深的脚印子罢了。杜智宇大步走在前,姜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覆盖过杜智宇的串串脚印。
突然,姜峰捂着肚子,做出腹痛的样子,气若游丝道:“哎哟,嘶,我肚子疼。实在是顶不住了,我要去如厕。”
杜智宇狐疑地盯着姜峰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但他看见姜峰五官扭曲,嘴唇更是被咬得发白,失去血色。杜智宇想姜峰还得靠他才能在召南城活下去,又想了想姜峰远在家乡的阿娘。谅他也没有胆子骗自己,杜智宇心中暗暗得意。
不过他今日一早起来就脖子酸痛,姜峰却说他从未出去过,实在是渗人。而且那老丈居然真的只是收留他们一晚,他们一收拾好行囊就被赶了出去。杜智宇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心情,没好气地说:“真是多事,赶紧解决完,别耽搁时间。”
姜峰虚弱地点点头,转身向后走到远处茂密的灌木丛。杜智宇隐隐觉得不对,大喊道:“别走远了!”喊完后,灌木丛传来隐约一声:“不走远,我上不出......”
啧,真是个累赘,杜智宇无语地叉腰站在原地暗骂道。
姜峰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他发现杜智宇没有再继续盯着他的方向,而是不知道做什么站在原地发呆。姜峰蹲下身子,慢慢伸出腿,往后撤,就这样挪了一段距离后,才站直身子离去。多亏了,泥路还没有完全干透,姜峰转身离开的声音并不明显。
为了不留下痕迹,姜峰特意走了没有被开辟的山道。他在刚刚和杜智宇下山的时候,就一直观察哪里可以走回别业,又不被发现。来自山野间的出身,让他无法参加科举。可同样是这样的出身和经历,赋予了他逃脱桎梏的能力。
树枝和荆棘刮擦着他的布衣和肌肤,但巨大的喜悦和砰砰的心跳声淹没了他,姜峰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笑声,死死咬着下唇,直至流血。
他跑到别业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他握住兽首门环,使劲地敲响别业大门,不时往后看杜智宇有没有跟上来。
姜峰没敲多久,就见吴大打开大门,朝他挥手,示意姜峰赶紧进来。姜峰像鱼一样,一下就溜了进去。吴大颔首道:“你跟我来吧,公主在厢房中等你。”姜峰抬手抹了把额头涔涔的汗,向吴大道谢:“多谢老丈助在下一臂之力。”
吴大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是公主让我帮的你,要谢就去谢公主吧。日后我们也要相处一段时间,不必拘礼。”他带着姜峰走到李昭悫住着的厢房,往朱门上轻敲几声,毕恭毕敬道:“贵主,奴已将那书生带来了。”
屋内,东侧的落地屏风上绣着大团的牡丹花,一孔雀徐行于花丛中,栩栩如生。李昭悫就坐在屏风后的榻上,她掏出自己的荷包,将荷包倒着打开,几两金和一贯钱,掉落在木几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李昭悫和晨风看着掉出来后还弹了一下的金子,陷入一阵沉默。忽地,李昭悫朝晨风摊开手,不自在地咳嗽几声道:“先借你点金子,回去就还给你。”
晨风忍了又忍,最后愤愤地从怀中掏出五两金,丢到木几上道:“这是奴现在全部的钱了。既然贵主出门不带金钱,就不要装作大善人的样子到处撒钱。贵主,府上的马车可还停在山下呢!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偷走。要是被偷走了,贵主要么再上山回别业住,要么走出去买马车。贵主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诶,我是不是太宠你了啊?居然敢这么顶撞我?实在不行,就叫吴大把田庄的收入拨一部分给姜峰好了。”李昭悫一把将木几上的金钱都收拢起来,瞪大眼睛对晨风道。
“那贵主别收啊!”晨风被李昭悫一边训斥她,一边把她的钱收起来的无耻行径气得半死。
“怎么?我就收!”李昭悫破罐子破摔,耍赖道。
晨风还想继续和李昭悫争论,就听见吴大的声音传来。她木着脸“唰”的一下拉开门,朝里面微微偏头道:“都进来吧。”李昭悫赶紧整理好衣襟,将一贯钱和二两金子放回荷包,塞入自己的怀中。
姜峰和吴大走进来,就看见李昭悫端坐在榻上,仪态端庄。晨风想到那木几上的金子里面有自己的一份,看着姜峰就牙痒痒。
姜峰看到李昭悫后就跪了下来,哽咽道:“贵主大恩,某定用一生偿还。”
“你取得功名,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李昭悫想到姜峰日后的作为,顿了顿道,“我有需要时,自会找你。”
姜峰听了李昭悫的话,抬头看向李昭悫,热泪盈眶,重重地点头。
她又看向吴大道:“姜峰会先在这住一段时间,等他走后支些钱给他做盘缠。就从庄子里收的租金中抽吧。”说完,李昭悫抓起桌上的金子道:“姜峰,你先起来。这是我另外给你的钱,你平日可以买些衣裳书简,过得舒坦些。”
姜峰站起身,摇了摇头:“某受贵主恩惠良多,怎么还能要这钱。”晨风听后,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很好,不许收。
可李昭悫仍旧保持着伸手递钱的样子:“你要不收,我的手就不放。”姜峰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捧着双手。李昭悫手一翻,钱就落入他的手心。晨风看到这一幕,痛苦地闭上了眼。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也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府了。”
姜峰听到这话后就识相地离开了。吴大还留在原地道:“贵主既然打算从庄中收入抽一部分给姜峰,不如奴将账本交给贵主先行过目和批注。奴也可安心些。”
李昭悫听了吴大的话后微微蹙眉。因为她名下铺子田亩等产业遍布各地,所以除了兰院的账目是每月交给她看一次,其余都是根据距离,由管事选择半年或一年交一次账本。
南山别业离召南不算远,所以是半年交一次的。可这距离上一次交账本,根本没有半年。她想是吴大谨慎,再加上她若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怕是压不住别业的人。李昭悫点点头:“行,你将账本和算盘交予我吧。对了,你派个人去山下替我看住马车,墨色马,眉间有大片雪白的那辆。”
吴大见李昭悫同意了,作揖告别后,就迈出门槛去取账本了。
晨风疑惑道:“贵主为什么现在能